当晚, 冯夫人入睡前心里尤骂了一通潘知府:
  还没判罪,只是下狱候审,就一点情面也不顾了。真是没有良心的王八羔子!
  荣国府里, 王熙凤也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咒骂贾瑞:
  丧尽人伦,没有天良的王八蛋!
  你若是再来纠缠,看到时候姑奶奶我怎么收拾你!
  贾琏正说着话,见王熙凤走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拿手往她眼前晃了晃,笑问道:“你想什么呢?”
  王熙凤一愣, 忙回过神,笑道:“没什么。今儿去看了蓉儿媳妇, 我想她这病,到底该怎么是好。”
  贾琏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今儿见了她, 觉着如何?”
  王熙凤想起秦氏的情状,眼圈儿一红,叹道:“她那身上脸上的肉都瘦干了, 连说话的声气都不如以往了。”
  “怎么才两个月,就病得这个样儿。春天去那府里赏梅花的时候,还是精精神神的一个人呢。”
  贾琏靠在枕上,看王熙凤这么一皱眉一叹息, 竟觉得比往常可爱些。
  再想想王熙凤近几个月来和以前相比,着实是温柔了不少,有什么事都知道和他商议了。
  再看她现在的样儿,贾琏不禁心头意动。他喉结一动,咽了咽口水, 便伸手去摸王熙凤的耳坠子。
  王熙凤把贾琏的手拂了下去, 嗔道:“人家想事儿呢, 你做什么!”
  贾琏一翻身把王熙凤压/在身/下,调笑道:“我摸/我自己老婆,你说我要做什么?怎么,你在我屋里还想别的男人不成?”
  王熙凤心里正从今儿去宁府庆贺贾敬的寿辰,遇到贾瑞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想到蓉哥媳妇的病,又想到前几日宝玉和秦钟闹了书房的事儿。
  除了蓉儿媳妇一个女人外,三个倒都是男人。王熙凤现今也学到了,这男人就是贱骨头,你越温柔,又再拿着些款儿,他越离不开手。
  因此王熙凤故意笑道:“怎么就让爷猜着了。我心里正想着宝兄弟和蓉儿媳妇的弟弟前两日……”
  话未说完,贾琏恨恨的拍了王熙凤两下,弄得她满面红晕。二人当晚颠鸾倒凤,真是快活似神仙。
  第二日,婉燕起来梳洗打扮,旁边丫头小心翼翼问道:“姑娘,到底是舅老爷家,不好穿得太素净了。今儿穿个红的可好?”
  婉燕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吐出去,竟露出一个笑来,和那丫头道:“烦珍珠姐姐给我拿那今年新做的那件银红的衣裳来。还有娘才给我那个珠花,也帮我戴上。”
  珍珠本来是冯夫人旁边的大丫头,因近日冯
  夫人不放心婉燕,怕婉燕身边的丫头照顾不周,特特指到婉燕身边的。
  她听大小姐这么说,先是看看大小姐的面色,除了眼睛还是肿的外,再无什么哀伤之意,不由得心中一喜。
  等珍珠忙忙的拿来了婉燕指明要的衣裳首饰之后,心中忽地起了疑虑:明明昨儿大小姐还哭得泪人一样,怎地今日就好了?
  可大小姐露了笑脸总比哭了强。珍珠殷勤服侍婉燕穿衣打扮完毕,便随着大小姐去和夫人请安。
  冯夫人见婉燕打扮得这样,眼前一亮,拉着她上下看了半日,把心中的焦躁担忧之情稍稍取了些。
  她有些小心的对着婉燕笑道:“燕燕,你这是……”
  谁知婉燕说的下一句话就叫冯夫人摔了手中茶盏。
  婉燕笑得灿烂:“娘,我想去参加中选。”
  去年的七月份,宫中发旨中选,是择选六到十二岁的女孩子入宫,充作才人赞善之职,陪公主郡主读书。
  今年五月,选中的伴读们已经入宫就职。
  谁知七月又发圣旨,说要择选六局一馆的女官。本次是凡清白之家的女儿,读书识字,年龄在十到十五岁之间,都可以报名参选。
  从何地报名,便可从当地先开始初选。初选过了的秀女才可以到京中复选。
  本次虽说也是中选,但毕竟是选六局一馆使役的女官,比不上才人赞善之职,是直接在公主郡主身边侍奉。
  但若是在宫中做得好,出宫时当上五六品的女官,那可比朝中四五品的官儿还值钱呢。
  且上次能参选的只有官宦之家女子,本次却是清白之家的女儿,只要读得几本书在腹中,都能参选。比上次的竞争又更激烈些。
  但若是高官之家或是极疼爱女儿的人家,仍是不愿意女儿入宫。
  十三四岁入宫,出来都二十三四了。十年不得见爹娘,出宫便要备嫁。更别说冯夫人这样早早就为子女们打算起来的,叫她怎么舍得!
  是以冯夫人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疑惑的又问一遍,声音微微发颤:“燕燕,你说你要去做什么?”
  婉燕见冯夫人这样,瞳孔一颤。但她还是坚定地说道:“娘,我想去参加中选。”
  冯夫人看着婉燕,有些明白过来。她屏退众人,拉着婉燕的手问道:“燕燕,你是不是因为潘梅真那个小子,不愿意嫁人了?”
  婉燕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颤,泪直接从眼中流了出来,有那么一瞬不敢看冯夫人的眼睛。
  冯夫人一把搂住婉燕,泪珠更似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我的儿!不就是一个没担当的臭小子。没了,娘再给你找个更好的。你可别起什么傻想头!”
  婉燕半晌没言语,只是默默落泪。
  不一会,大丫头玛瑙在外头报道:“夫人,少爷和二姑娘来请安了。”
  冯夫人松开婉燕,见婉燕似是想说话,止住她道:“燕燕,有什么话,咱们晚上再说。”
  “现在你弟弟妹妹们来了,咱们一家先吃了饭,我还想着给张尚书府上写个帖子,看看什么时候带着你们去拜会一场。”
  “好姑娘,先别让永伦和贝贝看出来,好不好?”
  婉燕听冯夫人句句心碎,便把冲到口中的话咽下,擦擦眼泪换了一副笑脸应道:“嗯。”
  张永伦今年已经十岁,婉贝也已经七岁,不再是刚认识黛玉时候那个懵懵懂懂,只知道看漂亮花朵和物事的小姑娘了。
  再说家中遭逢大变,冯夫人也并未瞒着他们。婉贝此时的神情看上去,和文皎刚认识黛玉的时候黛玉的神情竟然有两份相似。
  是以永伦和婉贝两个一看,便知母亲和长姐又哭过一回。
  永伦气道:“姐姐莫哭,等我做了官,帮你收拾潘家那个……”
  只是他话未说完,就被冯夫人一眼瞪了回去。他只好闷闷的吃完了早饭,就告退回了屋里,发奋苦读去了。
  不就是中了个秀才!过两年我也去下场,定比你还厉害!
  因冯将军和卫夫人只有冯紫英一子,并无其它子女,是以冯家并没有和婉贝同岁数的姐妹与她一起玩耍。
  婉贝现今也沉了性子,并不吵着要玩。等吃了饭,看母亲和姐姐又一起筹划起事儿来,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便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读书学做针线。
  等冯夫人婉燕两个一起写好了帖子,正想着拿去给冯将军和卫夫人参赞参赞时,便有人报卫夫人来了。
  一屋子的人都忙起身问好。卫夫人来不及多说,拉着冯夫人就要进内室。她想了想,又把婉燕也拽上了。
  不待冯夫人问是何事,卫夫人就一股脑的把今日三法司的人已经坐船下了江南的事告诉了她们母女二人。
  冯夫人默然一瞬,看看手中写好的帖子,摇头笑叹道:“既是这样,我们也不必去拜会伯父他老人家了。反倒惹人嫌疑。”
  卫夫人也点头道:“现在也只好写个请安帖子,说说你们不能上门拜会的难处便罢。”
  冯夫人又详细和卫夫人打听了三法司各去了谁。而后她拉着婉燕道:“你父亲绝对没有贪污工程银子。三法司会审,定能还你父亲清白的。”
  婉燕含泪笑道:“娘说的是。”
  等送走卫夫人,冯夫人也无心再写新帖,索性直接问婉燕道:“燕燕,你实话告诉我,除了潘梅真那小子的原因外,你还有什么理由非要入宫参选?”
  婉燕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心中所想与母亲和盘托出:“娘,虽然潘知府无情无义,潘公子也没什么担当。”
  “可是我毕竟与他有几年的情分,又有过未婚夫妻之义。他能利利索索的退婚,我心里却难放下。”
  “入了宫好歹有十年。等十年之后出宫,物是人非,想来我那时候就把这事忘了。”
  “娘也知道我的,我自信颇有能为。就算是入了宫,先只能做九品女史。等十年之后出宫,定不会还只是九品。”
  “等到那时,我既为家里争了光,又能找到更好的姻缘,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婉燕一笑,甚是好看。
  冯夫人却心疼得了不得,哭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娘怎么舍得你?”
  婉燕抱住冯夫人,劝道:“娘,我说句不吉利的话。三法司已经南下,咱们已经无力可使,只能听天由命。”
  “我看过律例,若是贪污属实,只要还上银子,不至于死罪,也不会连坐家人。”
  “可爹若是没有贪污,也免不了一个监察不利之责。或是丢官,或是贬官,都未可知。这缺了的银子,总也要有人补齐才是。”
  “五万银子,对咱家也不是小数目。我帮着娘管家,尽知道家里银钱几何。就算能还上,也会伤筋动骨。”
  “若他们真查不出真相,还不了爹的清白,我自然绝了参选的心思。可若只是丢官贬官,好歹我中选了,咱家也不是朝中无人。总不能全靠着舅舅舅母周济。”
  “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替我尽孝。永伦已经大了,婉贝现在也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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