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皎说完, 看英莲面上尚有忧色,笑道:“正好昨儿人送来好火腿,我命他们做了火腿炖肘子, 还有火腿鲜笋汤,本想给你们送去呢。”
  “还有最后一茬好螃蟹,我命他们这就蒸几个来, 一刻钟便好了。今儿中午咱们也好好吃一顿。”
  “等吃了饭, 都在我这睡。小姑娘家, 什么不完的事儿呢?都有太太给你们兜着。”
  看英莲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文皎心里一声叹息。
  这孩子想要说什么, 她已经猜到八·九分了。
  吃了饭后, 黛玉便拉着陆清到东厢房去找青玉睡午觉了,连白露等服侍完洗漱, 也悄没声退出去。
  屋里只剩下文皎英莲二人。文皎把英莲拉到床上,把她搂在怀里, 笑道:“莲儿想说什么呢?”
  英莲靠在太太怀里,闻着太太身上清幽的香气, 只觉得身上放松了不少。
  那些本不该她闺中女儿说的话, 似乎也没什么难以出口了:“太太, 我娘,我娘上次说的事儿,是我自己愿意的……”
  文皎一语戳穿英莲,说得英莲低下头去:“好孩子,你若真自己愿意倒是罢了,真是一桩好事。”
  她和英莲说话, 不似和封氏说话一样, 有许多顾忌, 便直言道:“婚姻大事,不是吃饱穿暖荣华富贵就是千足万足。”
  “你是我林家的干女儿,只要咱们林家不倒,就算你嫁出去了,永远也不会让你吃苦受累。”
  “只是日子好不好是给自己过的,不是给外人看的。”
  “人常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便是要说,不论外头怎么样,只要家里夫妻两个心往一处使,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可你若自己心里就先有个坎儿过不去,往后不单你自己想起来时便觉得不如意,你未来丈夫也是骨肉做的人,日子处长了,他岂能不知你心里有坎儿呢?”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若是你真不愿意,我给你慢慢儿的找,总有一个好的配得上你,你自己也心甘情愿。”
  “咱们宁可订婚晚些,我也不想看到你往后和你丈夫成一对怨偶。”
  文皎也就只能说这么多。毕竟有亲娘在,亲娘又已经表了态,她再说多些,难免有以疏间亲之嫌。
  英莲静静靠在文皎怀里听完,只问了一句话:“太太,柳先生从前在外头,真是……”
  文皎没有为了柳湘莲骗英莲的,叹一声点头道:“是。”
  “本来知道他外头那些事,我不欲他进来做先生。可一来你也知道,柳先生虽胡闹些,但说起来都不算是伤天害理犯法的事儿,只能说一句年少浪荡。”
  “二来他仰慕你老爷,愿意诚心悔过。”
  “三来他武艺确实不错,一时半会儿难再寻到合适的人。故此才让他进府一试。”
  “从四月到今儿,也有将近半年了。我看他果真改好了好些,每日规规矩矩的在府里教学,得了闲儿有时候吃两盅酒,有时候出去逛逛。”
  “赌博酗酒串戏去……的事儿,是再没有了。”
  然后文皎便看着英莲攥紧了帕子,手指饶了几圈,复又一松,叹道:“我虽然年幼被拐,可一直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拐子养着二三十个姑娘,那婆子们自然也有所偏向。和我一起的女孩儿里,也有为着多两口吃的就谄媚害人的,可我是一向不做这些事。”
  “柳先生也是功臣后裔,从小也读书识字,本该比我更懂得些道理。”
  “杨先生说‘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又说‘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这是连我闺阁女儿都知道的道理。”
  “吃酒赌钱流连花丛,虽然不是什么违律枉法的事儿,可说出去也不是什么面上有光的好事。”
  “太太,不是我一定要贪图前程富贵。若柳先生真是一位君子,就算他家里贫些,不过省吃俭用。”
  “可他……就算他一心要改过,难道前面那些事,就一笔勾销了不成?况且,他都这样几年了,来咱家才半年……”
  也不知往后会不会故态重萌呢。
  文皎听英莲这一番话有理有节,也不知是琢磨了多久。
  她自己能放下,确实愿意,自然是了了文皎一桩心事。
  文皎最后想问她一句,可这话实在不好说明白:“莲儿,往后你……”
  英莲抬头,红着脸儿含着泪笑道:“太太知道我的。我若与谁成婚,自然一心一计待他。”
  文皎心里一叹,英莲这样决断,总有六七成是为着封氏的身子。
  她本来想再说两句往后还有好的等语,最终却只搂着她笑道:“说了这么多话,不觉午睡就剩两刻了。咱们快眯一会,不然下午没精神。”
  等起来把三个姑娘送去上课,文皎便开始着手写送年礼时要往苏州去的书信。
  已经近九月末,再有几天就要派人往苏州老家去一趟,等到苏州恰好是十月末十一月初。他们再带着苏州的信件等物,跟着庄子上的人回来。
  若文皎有心要拖一拖,完全可以拖到明年春日再派人南下的时候再说这件事。
  可既然英莲自己有了决断,拖着也没意思。定下来先安一安封氏英莲的心,也让柳湘莲绝了心思。
  正好英莲年纪到了,到明年也好安排她系统学一些该学的管家理事,出门跟着林昌外派,管家交际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因又有二年没查验过庄子上如何,也不知庄头是不是偷奸耍滑,隐瞒私报,文皎今年便命林平跟着下去,顺便把林明再带下去历练历练。
  林明好容易小半年才回了京,一个来月只见着未婚妻子两次,又要出门,心里自然十分舍不得。
  可该去还是得去,这可是夫人提拔他,难得的机会。白霜这么好的姑娘,自己也得出息点,才好迎娶她为妻。
  白霜在屋子里老老实实绣嫁妆调·教小丫头也有半年多了。
  文皎心里那点子不舒服也早都散了。林明此回回来,还带回了他父母预备的定礼聘礼,还问白霜的生辰八字,请夫人代为占卜,定日子。
  林明父母信中姿态放得低,送来的定礼聘金也丰厚。
  再者文皎已经打算好日后让林明接一摊子事儿,白霜又是她第一个出阁的大丫头,文皎自然要给办得体体面面。
  文皎四月时专门开箱子给白霜拿了一匹正红洒金软绸出来,命她自己绣嫁衣盖头。
  白霜针线不差,又是怀着待嫁之心,细细绣了半年的功夫,那嫁衣上的凤凰和活过来似的,展翅欲飞。
  文皎小心翼翼展开,往白露身上比了比,笑道:“等那一日穿上,你还不把林明那小子看直眼了!”
  白霜被打趣得满面通红。
  前儿夫人已经叫人看过,把她和林明的婚期定在明年秋日里。正好请林明父母来观礼,再过个中秋再回去。有高堂在上,方才算得上全礼圆满。
  文皎把嫁衣小心交到白露手里,看她叠好收起来,笑道:“你们都出去,让我和白霜好好说说话。”
  今儿文皎是来给白霜交底她的嫁妆的。
  林明父母给的聘金聘礼加起来共有五百两之数,按着他们家的财力,也能算是倾囊以待,极有诚心了。
  信上特特还说明了因为大儿媳妇赵氏的聘礼聘金只有二百两,给白霜姑娘再多,怕他们兄弟往后不和,起了嫌隙。
  文皎拉着白霜的手,一一和她分说道:“五百两在咱们看来不多,可也着实不少了。”
  “你为人处世上,我并不担心。而且往后你不和公婆兄嫂在一处过,还是跟着我,也省了许多的是非。”
  “你这几年的积攒,随意你带走。除了聘金外,我再给你三百两压箱钱,四时绸缎三十二匹,金头面两套,还有日常用品等,全做你的嫁妆。”
  这加起来也有五六百之数,再加上聘金和白霜的积蓄,足有一千五百左右银子。平常四五品官员嫁女,也就是这个规格了。
  白霜忙跪下谢恩,文皎把她拉起来笑道:“你的嫁妆我明儿就给你送来。那些衣裳料子,你是就带过去也好,还是做些衣裳也好,都随你。”
  “左右还有将近一年呢,你慢慢打算就是了。”
  “再有,你可不许偷懒,明年春天我还要再选上来一批小丫头给你调教。调教不好,不许出门子!”
  白霜看夫人满面笑意,恍惚又回到了一两年之前,跟着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赶紧忍住谢恩。
  文皎从白霜处出来,想着英莲婚事定了,黛玉和陆清再有两年也要出阁,便拿了册子又打算起她们的嫁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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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好快~感觉再有两年黛玉婚事也要提起来啦~
  马上要出大事=w=(啊别问我我不会剧透的!把作者拎起来倒一倒也没有存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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