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文皎诊出来有孕, 姜太医说三月初六便来下聘,文皎就开始预备把白露换下来。
  照顾青玉的人选有许嬷嬷张嬷嬷玉雪玉梅四个人,文皎没有犹豫多久, 就选定了许嬷嬷。
  小孩子身边常照顾着的人总是换,就算亲爹娘在身边,也容易让小孩子心里没有安全感。
  本来文皎是打算让陈嬷嬷直接照顾青玉到十岁退休,偏西北路远,陈嬷嬷又认了曹氏做女儿,不好让她大老远的离开女儿跑到甘州, 只好让白露先照顾着。
  当初怕许嬷嬷张嬷嬷两家在林府势大无人平衡,文皎才选定陈嬷嬷。
  可现今玉雪玉梅年纪也二十整, 最多再过两三年就都要成婚出阁,小满谷雨虽然现在看着稳重, 年岁也小些,文皎却到底不放心让她们看护青玉。
  正好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等这一胎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 两三岁的时候都交给张嬷嬷看护,两家也算平衡了。
  林府这些有经验的管事嬷嬷是真的靠谱能干,有了她们,不知道给文皎省多少事。
  昨日许嬷嬷就已经代替白露走马上任, 陪着青玉往于府上学去。
  本来许嬷嬷还想连人带着行李搬到青玉东厢房内,好日夜照顾少爷。
  文皎却想着许嬷嬷虽然是嬷嬷,可年还未到五十,才四十八岁,和林平夫妻关系又一向不错, 不似陈嬷嬷孑然一身。
  若让许嬷嬷日夜照顾青玉, 不是耽误了她和林平两个的夫妻感情交流?
  所以文皎隐晦的这么劝了一番许嬷嬷, 倒是把许嬷嬷闹了个大红脸,却也没再坚持非要搬到东厢房里。
  白露备嫁白霜成婚,文皎身边四个一等大丫头的位置空出来两个。
  把小满谷雨往上一提,再从三等里选出两个好的来做二等,三等的缺儿慢慢找,这事也就完了。
  才吩咐下去把小满谷雨的分例提成一等,文皎就听见人报封太太病重请水嬷嬷过去。
  文皎一叹,立时就起身整衣过去看视。
  她转过屏风吩咐道:“今日是杨姑娘大喜的日子,都悄悄儿的,不要吵嚷得人尽皆知。”
  玉雪悄声回道:“莲姑娘那边都是悄悄儿的,没有大张旗鼓。”
  文皎放下心,也没带多少人,面上做无事一样往封氏院子里走,只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半路文皎正好遇上水嬷嬷,她搀住水嬷嬷的手悄悄问道:“不是说总还有个半年?怎么这会子突然又……”
  水嬷嬷还没见着病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封安人的身子好好调养还能撑个一年半载不难,不过若是受了刺激出什么意外,也难说。”
  文皎听了这话也不问,只赶紧扶着水嬷嬷往封氏院子里走。
  封氏心口疼了半日缓过神来,看见英莲在她跟前哭得泪人一样,心疼的想要哄她,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只发出了几个虚弱的气音。
  英莲看见她娘醒了,忙抹了抹泪问道:“娘怎么样?那里不舒服?我已经命她们请水嬷嬷,想来即刻就到。”
  封氏清了两下嗓子,终于说出话来,笑道:“娘没事,别怕。”
  “今儿是白露姑娘的大喜日子,兴师动众的不好,可没惊动了人罢?”
  坏了白露姑娘的喜气,万一又给英莲添了麻烦,她就再没脸见英莲了。
  英莲看着她娘蜡黄的面色和苍白的嘴唇,那泪水就如滚珠一般又落了下来。
  她听见封氏问,赶紧点头回道:“我命她们悄悄儿去的,没惊动什么人,娘放心。”
  英莲停了一会,终究忍不住气道:“都这时候了娘还操心这些细枝末节,娘若出了什么事儿叫我可怎么办?”
  封氏才想说话,文皎就带着水嬷嬷进来了。
  英莲不舍的松开封氏的手,走到文皎水嬷嬷跟前行礼问好,哭道:“嬷嬷,求您快看看我娘是怎么了。”
  文皎把英莲搂在怀里安抚,水嬷嬷也来不及多说,先进里间去给封氏诊脉。
  在路上文皎就一直在想有英莲在旁边,封氏能受什么刺激。
  现在她看见英莲这样,也不好问,只拿帕子给她擦泪,等着水嬷嬷给封氏诊完脉。
  水嬷嬷细细诊了封氏的两只手,欲要说话,先看了文皎一眼,意指英莲。
  文皎叹道:“嬷嬷就照实说罢,莲儿已经是大姑娘了,理应知道。”
  水嬷嬷点点头,便一脸严肃对封氏道:“明知道自己身子骨不好,怎么还伤心惊惧?”
  “你再这样来个两次,我看我就不用给你诊脉了,直接拿参给你吊着命,让你和女儿说遗言就行。”
  英莲听得花容失色,文皎无奈唤水嬷嬷道:“嬷嬷,到底莲儿在,你说话委婉些罢,别吓着孩子了。”
  水嬷嬷严肃站起来道:“我还真没吓唬你们,从此之后再不动气惊惧,还能多活些日子。”
  “我这就回去开药,封安人先喝个三幅看看效验,一应饮食起居还是照上次说的即可。”
  水嬷嬷说完便对文皎行礼回去开药。
  文皎带着英莲送走水嬷嬷,便回到内室,犹豫了一下,坐在封氏身边问道:“封姐姐,今儿是出了什么事儿?若能说,你告诉我,能帮的我都帮你。”
  封氏就着英莲的手喝了几口水,笑对英莲道:“莲儿,你先回去好不好,我和夫人说几句话。”
  英莲担忧的看了封氏一眼,又恳求的看向文皎。
  文皎给了英莲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英莲便悄没声的行礼出去,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封氏想了一会怎么开口,文皎也不催她,看着她枕边一本账本册子,心内叹得一声。
  也并没过多久,封氏一动,文皎立时便收回眼神等着封氏说话。
  封氏面色十分憔悴,笑容却如窗外春天的暖阳一般,叫文皎看得一愣。
  她轻轻拉住文皎的手,垂眸笑道:“夫人,我已经不中用了。”
  文皎心中一凉,想要出言安慰几句,却终究没开口,听封氏含笑道来。
  “我此生就英莲这么一个女儿,却什么也没能给她,都是夫人操心费神。知道我糊涂,还处处想着我,怕我为难。”
  “要报恩的话,说了也没意思,终究下辈子谁知道如何。”
  “往后莲儿怎么样,全凭夫人做主。要退婚,要结亲,或是要立女户,全都劳烦夫人费心了。”
  封氏说完,撑着在枕上叩头。
  文皎心酸不已,赶紧止住封氏,答应道:“英莲在我跟前这么些年,就是和我亲闺女也差不多。”
  “连白露几个我都精心打算给找个好人家,何况英莲?封姐姐放心。”
  京城毓秀宫中,庄贵妃听完范侍中和叶女史的汇报,冷哼一声,笑道:“我说呢,我教出来的孩子我能不知道?”
  “启同以前从来不说这话,一直本本分分的守着君臣长幼规矩,怎么那一日突然要和太子比起来?”
  范侍中坐在脚踏上,问道:“娘娘以为梁侍中如此做,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
  叶女史本想着梁侍中乃是昭阳宫的侍中,她的所作所为定然和慧贵妃脱不了干系。
  但范嬷嬷如此问,必然有范嬷嬷的道理。
  叶女史便不说话,恭敬立在范嬷嬷身边,等着听娘娘解惑。
  庄贵妃收了笑,沉吟道:“慧贵妃这人我知道,她老实了十几年才学会用计争宠,争宠的手段还这么粗糙,除非我看走了眼,不然使人在启同跟前说歪话这种手段,她使不出来。”
  “只是不知梁侍中做这事之前,慧贵妃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呵,毕竟被叫了这十几年姐姐,她若敢拿启同做幌子,就当我看错了人,我绝饶不了她!”
  庄贵妃气势一放,叫叶女史都有些心惊,心道娘娘真是威严日盛。
  范侍中却没受影响,缓缓道:“微臣也觉得慧贵妃不似能使出这种手段的人。”
  “且若是慧贵妃真心要做,知道这事的轻重,必然要为保万全,万无一失才好。”
  “可微臣不敢惊动皇后娘娘,十分小心行事,暗中查了不到两个月,就查出源头,梁侍中做这事也太不小心了。”
  “若慧贵妃不知情,就是梁侍中自作主张。这说明……”
  庄贵妃微微一笑,接话道:“说明梁侍中和慧贵妃根本不是一条心。”
  “她这么做,还做得明显一查就能查出来,只怕是想让我和慧贵妃对上。就算不是,也是想要搅浑宫里这摊水。”
  “现在上皇重病,宫内比平日更严十倍,谁要敢作什么,立时便会露出马脚。咱们既然知道了是谁,先按兵不动,等着看下一招就是。”
  范侍中和叶女史都领命出去,告诫毓秀宫中妃嫔宫人行事谨慎小心些。
  庄贵妃挥退了众人,独个倚在榻上,往窗外看着满院子春花烂漫,心中不停思考梁侍中究竟是谁的人。
  要考虑一个人的动机,就要先看她行事会造成什么结果。
  梁侍中此举若成了,启同也对太子生出不平之心来,自然是能给慧贵妃三皇子打个掩护,拖毓秀宫下水。
  可偏这样太过冒险,又无后手,一旦暴露,慧贵妃知启同是她的命根子,也当知毓秀宫即刻便是昭阳宫死敌。
  弊远大于利,慧贵妃就算再蠢也知道不划算。
  所以庄贵妃和范侍中才都认为梁侍中命人教唆二皇子一事,并非慧贵妃主使。
  那如果梁侍中不是慧贵妃的人,又能是谁呢?
  庄贵妃脑子里转过后宫诸妃和皇室中人,开始思考后宫里乱起来究竟对谁最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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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啦~
  下一更中午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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