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鸡兔子鱼, 烤的炖的煎的,再加上家里带来的新鲜蔬菜水果,黛玉美美地吃了个饱足, 仰在树荫下拿帕子盖脸, 和清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出了城外远离官道, 绿草如茵溪水澄澈,似乎连空气都比城内更香甜些。
  放纵跑了一上午,黛玉陆清都觉得十分满足。
  陆清看葛娘子离得远些在另一头儿听不见她们说话, 就拿狗尾巴草轻戳黛玉的脸,凑近了悄声问道:“这么好的机会莲姐姐都不出来,玉儿姐姐, 你说封姨是不是……”
  黛玉睁开眼睛,自脸上拿下帕子瞥她一眼,无奈道:“这话你心里明白就好, 千万别在别人跟前儿说。”
  陆清叹了口气倒回毯子上,嘟囔道:“我又不傻。”
  小憩一会,一行人便打道回城。
  黛玉牢牢惦记着给娘和英莲姐姐多带些好吃的, 路过市场看见什么似乎好吃就买什么, 满载而归。
  文皎这一天在家里除了陪青玉和理事外, 就是饿了吃吃了睡,午睡起来又饿再吃。
  她今日但凡吃到一点甜的都要吐, 是以现在放在她手边给她当点心的是冷着吃也没问题的各样麻辣肉和炸鸡块。
  是的, 她已经折腾赵泉做出了口感最好的炸鸡, 腌好了裹着面糊放进油锅里, 半刻钟就能炸出外酥里嫩的鸡肉。
  而且文皎今天的饿和平时不同, 平时就算饿极, 也能忍个一时半刻。
  而她如今的饿, 则是吞天黑地的饿,若是一两刻钟内没有吃的送进嘴里,她就会觉得眼冒金星,几欲昏倒。
  这肚子里的熊孩子!
  所以文皎也顾不上长胖不长胖了,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盼着肚子里这个祖宗吃饱了就安生点儿,别再给她找事儿。
  到得临睡前,文皎怕今晚再半夜饿醒找吃的,把林海吵醒不说,她也睡不安生,就又饱饱地吃了个宵夜才睡。
  宵夜确实管用。
  ……文皎看看怀表,恰好还有半刻钟到寅初(凌晨三点),腹中饥饿感阵阵袭来,她赶紧推林海道:“今天想吃干炸羊排。”
  林海迷迷糊糊睁眼,把文皎搂在怀里,朝外头叫人道:“让厨房速做干炸羊排进上!”
  今日屋外守夜的是菊露荷露,守夜的丫头就是睡觉也醒着一半儿。
  她两个听见吩咐,菊露忙忙的起身去外头叫人,荷露轻轻敲门问道:“老爷夫人可要起身?”
  文皎心疼林海也被折腾得不能安睡,想着左右炸羊排要一会儿,便道:“过一刻钟再起,备热热的牛乳来。”
  说完,文皎就窝在林海怀里睡了个回笼觉。
  第三日凌晨,文皎被饿醒,想吃红烧排骨。
  第四日凌晨,文皎被饿醒,想吃小鸡炖蘑菇。
  ……
  五月初八,文皎被饿醒,想吃蜜瓜!
  幸好这时候熟得早的蜜瓜已经下来,文皎一大早上抱着一整碗切好的蜜瓜吃了个痛快,感叹肚子里这崽子总算让她清爽了一下。
  这几天吃肉吃得她有些上火,嘴里隐隐有起泡之势。若这崽子再让她吃五天的肉,她这张嘴就不用要了。
  京城承恩公府内,韩琼英深深吸了口气,略带忐忑地带着孩子们下了马车。
  成婚十年,公婆待她都如亲女儿一般,可以说她几乎没受过一点儿亏待委屈。
  公公教训苏文哲的时候毫不手软,见着她却十分和颜悦色。
  婆婆知道她爱习武爱骑马,不禁着她不说,还费了心思给她寻来好马好刀让她使用。
  她怀孕生产时的产婆乳娘,都不要她费一点儿心思就安排好,坐月子时请来从前宫中女医替她疗养。
  成婚前她和苏文哲说好没有侍妾,这辈子就她一个,她怀孕生产时婆婆就真没给她往屋里塞一个人,也从不说她不贤良。
  外头人暗地里讽刺,婆婆还会当众维护她。
  这样的好公婆……她前头一声招呼没打一点征兆都没有,骤然就说要和离。
  韩琼英觉得对别人她都问心无愧,只是难以面对公婆。
  但就算公婆对她生气,恨她,她也认了。和离是定要和离,两个孩子她也定要带走。
  韩琼英护着孩子们下了马车,门口等着她们娘儿三个的郑嬷嬷恭敬问了声好。
  信比人早到半个月,郑嬷嬷是白夫人最贴心的管家嬷嬷,也早就知道二奶奶要和二爷和离,把哥儿姐儿带回娘家的信儿。
  老爷夫人心中早有决断,郑嬷嬷心中叹得一声,看见二奶奶和姐儿哥儿还是同往常一样,笑着问了好,把主子们引到府里去。
  韩琼英边走边叹道:“一走两年,家里花木扶疏,一点儿没变。”
  “嬷嬷也一点儿都未见年老。”
  郑嬷嬷面上挂着得体的笑,语气里透着一股亲热的劲儿:“老奴马上六十的人了,老也不在这一两年。二奶奶倒是比走的时候看着更像小姑娘了。”
  韩琼英一笑,不去想郑嬷嬷话里的深意。
  她提出和离上路,一路上没了压抑轻松自在,虽在船上不是家中,却觉得是成婚十年来过得最舒心顺意的一段日子。
  今日并非沐休,苏尚书尚在衙门里未回,柳氏的三个男孩都在跟着先生上学,正院内只有白夫人带着柳氏等韩琼英回来。
  韩琼英领着孩子们踏进屋门,看着坐在上首的白夫人,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诚心请安。
  白夫人并没有如韩琼英所想的那样发怒或是冷淡,而是下了座位亲自扶她和孩子们起来,摸着她的肩膀,关怀笑道:“一路辛苦了。”
  景岚景熙还都记得奶奶,扑进白夫人怀里问好。
  柳氏扶着腰肢起身,缓步走到韩琼英身边,拉着她的手对行了礼,笑道:“琼英回来了。”
  韩琼英敏锐地发觉大嫂对她的称呼已从“二弟妹”变为“琼英”。
  不过她并没深究这个,而是看着柳氏微凸的小腹惊奇问道:“大嫂子又有了?”
  白夫人稀罕完了孙子孙女,拉着韩琼英的手解释道:“正好怀了四个月多一点儿。你大嫂生了三个小子,做梦都想生个闺女,天天和我念叨。”
  柳氏不好意思笑道:“那不是看着岚岚眼馋,也不知这怎么生的,三个都是儿子,把我闹腾坏了。”
  说过几句,白夫人便让柳氏领着景岚景熙先回她屋里玩一会儿。
  柳氏知道婆婆要和……二弟妹说话,也不多说,温声把景岚景熙哄得拉住手,就行礼往她院子里去。
  大嫂子一走,韩琼英心中更紧张了些,竟有些不敢直面婆婆。
  白夫人把她拉到内室临窗榻上坐着,命人给她上她平日最爱喝的牛乳茶。
  韩琼英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着,牛乳茶温温热热略带甜味儿,冲淡了她喉咙里的苦涩。
  白夫人看韩琼英放下茶杯,微微攥紧了放在腿上的手,直接问道:“琼英,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和离了?”
  韩琼英干脆利落地起身在地上行个大礼,抬起头看着白夫人道:“娘,我已经决定了。”
  白夫人叹气,把韩琼英在地上扶起来令她坐好。
  她自己也坐回榻上,忍不住掉下两滴泪,缓缓说道:“当初文哲定要与你成婚,我和你爹都劝他,韩家姑娘是草原上长大的孩子,自由自在惯了。”
  “让你到京中来,人生地不熟不说,京城规矩最大,要适应又不知得多久,他也忍心?”
  “生活习惯相差太大,一个不慎,就是一对怨偶。”
  韩琼英从来不知还有这段往事,把手放在茶杯上抱着,低了头认真细听。
  白夫人拿帕子擦一擦眼泪,叹得一声继续说道:“文哲从小就让我们不知多操了多少心,十几岁上不读书不定亲,非要外头跑去。”
  “他那时马上二十岁的人,好容易说有想成婚的女孩子,他闹着非要娶你,说定然不让你受委屈,我和你爹也没了法子。”
  “定要拦着他不让,难道再等个五年八年的让他定性儿?”
  “所以我们明知你来京中会受委屈,却还是同意了这桩婚事,派人往亲家那里去提亲。”
  韩琼英忍住眼泪,松开茶杯抓住白夫人的手认真道:“娘,在咱们家我从没觉得受过委屈。”
  白夫人一笑,拍拍韩琼英的手道:“好孩子,委屈就是委屈,你这十年委屈了多少,不必多说,娘都明白。”
  韩琼英忍不住闭眼垂泪。
  说到此处,白夫人又低头叹了一声,方道:“当初文哲答应了你没有第二个人,让你答应与他成婚,无论怎样他就该做到。”
  “他自己作出来的事儿,我不替他说话。现他没做到,你要和离,我虽觉得不至于,却不拦着你。”
  “琼英,景岚和景熙两个孩子……”
  韩琼英的心一下提了上去。
  “……若是你愿意,回了西北,可以带着孩子们去找文皎。”
  “她那里先生嬷嬷都是全的,教孩子们读书明礼的好先生难得,西北更难得。”
  “景岚景熙毕竟顶着苏姓,往后说不得会回到京城……”
  韩琼英感激落泪道:“娘,我知道了。”
  沉默一会,婆媳二人各自抹泪。
  韩琼英平复心情,才想问和离的手续该什么时候去办,白夫人就比她先一步开口道:“琼英,爹娘想最后求你一件事。”
  “爹娘知道你是好孩子,想悄悄儿的把这事办了,只说你是往娘家去探亲,给双方都留着面子。”
  “可我和你爹商议好了,若你真心要和离,咱们就把这事儿闹得大些,不必太过显眼,却能人尽皆知。”
  韩琼英震惊地看着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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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啦~
  二更中午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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