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自认贤惠恭顺为贾府操劳了三十年, 却换来这个结果,心中又悲又怒。
  她最后冷冷看了一眼贾政,语带不屑道:“不是我弄来这些银钱, 一大家子早就饿死了!用这些银子吃了喝了享受了,现在来找我的不是!”
  “你这么有能耐,怎么不把家撑起来, 倒让我为了银钱犯愁?”
  贾政被问得无言以对, 拂袖而去。
  圣上当朝发怒, 命所有证据送到御前, 别说刑部赵尚书本就没打算徇私, 这回更是下了十二分的心思, 力求要把这事办得漂亮。
  所以他别人一个也没吩咐, 直接把这事儿交给了侍郎苏文坚。
  宁荣二府乃是宫中贤妃娘娘母族, 圣上如此震怒, 依赵尚书看,主要还是因皇家颜面有损。
  现在看皇上生气,要严厉处置贾家, 可皇宫中毕竟贤妃娘娘十分得宠, 万一哄得圣上心软, 轻轻放过, 那查案的人不是把贤妃娘娘得罪了?
  君心难测,谁也不知圣上这气什么时候就消了。
  且虽说贤妃娘娘入宫多年尚无子嗣,但也不能保证以后都没有。
  这娘娘皇子们记恨上人的后果,十年前可没多远, 都在那立着呐。
  而刑部侍郎苏文坚, 出身承恩公府, 为苏大学士嫡长子, 皇后娘娘长兄,太子殿下母舅,整个刑部没有别人比他更不怕贤妃娘娘记恨。
  再论履历,苏侍郎在大理寺少卿之位多年,查案办案也是老本行了。
  虽然两个月前苏家苏同知与韩姑娘那一出和离闹得沸沸扬扬,京城中人没有明着敢上苏尚书苏家人跟前儿问的,可私下里说这事的人不少。
  但要说名声有损,也就是苏同知一个,并没影响到苏尚书和苏侍郎两位。
  苏家名声好啊,几十年没什么瑕疵,连夫妻父子兄弟之间有隙都少见。
  突然出了这么一件事儿,放别人家不算什么大事,和离了还让儿媳妇把两个孩子都带走,甚至能博一声仁义的名声,在苏家就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新闻了。
  赵尚书知道苏侍郎心里有数,但还是嘱咐了两句:“查实,查真,别冤了无辜之人,但也别放过一个。”
  苏文哲拱手道:“尚书大人放心。”
  他得了令,当即带着刑部兵员把宁荣二府和赖家花园团团围住,令两府人员一个不得出入,兵员无令不得入内搜捕,亲自入府捉拿贾赦贾政王夫人贾珍四人,并宁荣二府管家赖大、赖升、吴新登、詹光、程日兴、周瑞、王善保等。
  中午才得了信儿,贾府上下忙忙乱乱派人去说情还没得回音儿,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围了府,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荣国府内,贾赦贾政王夫人贾珍都被带走,她身边得用的老嬷嬷也被抓了,虽没人进来打砸抢掠,邢夫人也早吓得肝儿颤,哆嗦着坐在椅上,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贾母院子里,一屋子丫头婆子看着官老爷带着官兵把大老爷珍大爷押走,院子里二老爷二太太也都带着枷低头站在阶下,早也都吓得没了人形儿,哭得满面是泪。
  王熙凤心中也怕,但她到底比别人更有胆色,直起身来环视屋内,发现竟只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姑娘还算撑得住,别人包括贾琏在内,早吓成了待宰猪羊。
  她先到了邢夫人跟前儿,拿出哄蓁姐儿的语气和邢夫人说道:“太太,蓁姐儿芃哥儿苗姐儿还在我屋里,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孩子们都吓坏了。”
  想到孩子们,王熙凤忍不住落下两滴泪来,伸手一抹继续说道:“烦请太太带着平儿回去照看照看孩子们,这里交给我罢。”
  邢夫人本被吓得动弹不得,听见大孙女大孙子的名字,倒觉得身上有了两分劲儿。
  她看王熙凤把这烂摊子揽下来,不用她做事只用看孩子,心中更对王熙凤多了两分感激。
  邢夫人扶着平儿的手站起来,吩咐人道:“快去二太太屋里把府里对牌账本都拿来交给你们二奶奶!”
  “琏二奶奶可是咱们家长房嫡媳,谁敢不听她的话,直接打死丢出去喂狗!”
  王熙凤看邢夫人腿还哆嗦呢,硬撑着给她造势,又是感动又是想笑,又担心孩子们不知怎样,便用眼神哀求平儿。
  平儿也用眼神回道“奶奶放心”,就赶紧跟着邢夫人一起逃也似的出了院子。
  王熙凤又劝尤氏带着贾蓉先回西府里看秦氏,秦氏肚子里可还有八个月的身孕!
  尤氏想起秦氏的胎来,也觉得有了事儿做,盼头还在,心里缓和了好些。
  更兼王熙凤说道:“今日来的是皇后娘娘家的苏侍郎,听说最是严明公正,没看只拿了言官弹劾的人名儿,别的一个没动,也没要银子?”
  “大嫂子不必怕,没有抄家的旨意,那官兵捉了人,当都撤走了,你们原路回去就是。”
  “秦氏年轻媳妇没经过事儿,万一吓得……可怎么是好!”
  王熙凤说着说着也把她自己说服了,没看那苏侍郎还特意把宋御医留下诊治老太太?
  尤氏虽怕官兵,却更怕秦氏胎儿不好,摸摸身上带着些银子,赶紧带着鼻涕眼泪一脸哆哆嗦嗦的贾蓉出了门往东府去。
  满屋子人都没了主心骨,只有王熙凤一个立得起来的,她管家离如今也没有几年,威势尚存,屋里人心都不自觉向她靠拢。
  探春狠狠擦了眼泪,带着姐妹们近前来问王熙凤道:“二嫂子,你看我们能做什么?”
  贾琏看媳妇如此冷静,他一个大男人倒是窝窝囊囊,也觉得没脸,直起身来站到王熙凤旁边。
  王熙凤定了定心,看着屋里这些人,想想中午听说言官弹劾的那些话,一狠心有了主意。
  她先不答探春,只厉声问院子里的人道:“去看看林之孝还在不在?只要他没死,就赶紧过来见我!”
  言官弹劾的人里包括了林府大部分管家,却唯独没有林之孝。
  趁着等林之孝的功夫,王熙凤先告诉迎春三个姐妹道:“等会子对牌账本拿来了,你们三个就在老太太屋里,让府里下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都整顿起来。”
  “管事儿的虽都走了,素日你们看谁能用,现提起来管事也无妨,各归各位,别乱了套儿。”
  “家里还没完呢,老爷太太就是被带走查案,还没个定论,谁敢这时候作反,一律打死不论!”
  看三春互相鼓着气答应了,王熙凤又到了鸳鸯跟前儿,鸳鸯不待她开口,就一礼道:“二奶奶只管放心,老太太交给我。”
  王熙凤又请李纨带着宝玉琮儿环儿,这时候就别管什么叔嫂忌讳了,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能怎么样儿?
  这么多人看着,李纨知道这事推脱不得,只得应了。
  贾琏一直跟在王熙凤后头,看她忙了一圈儿就是不理他,悄声拉她道:“那我呢?”
  这时候正好林之孝满头大汗的跑了来,立在阶下听吩咐。
  王熙凤见林之孝果然没被捉走,心中一喜,她果然没看错人,满府里只有林之孝两口子是聪明的。
  她拉着贾琏到了阶下,低声吩咐林之孝道:“去点六十个得用靠得住人来,你带着三十个赶紧去把吴新登几个的家抄了,一应财物记到档上!”
  “我和琏二爷带着剩下三十个往赖大赖升家里去。这里头的厉害你可知道!点的人别有一个靠不住,走了风声,我拿你是问!”
  “若是最后干得好,你抄出来多少东西,我分你一成!跟着的人也有赏!”
  贾琏愣了神,看王熙凤站在那里,眼里发着骇人的光彩。
  他回了神,心里一个哆嗦,接着就是跺脚轻声吩咐林之孝道:“快去!”
  王熙凤转头朝贾琏一笑,悄声道:“家里一文银子也没了,还欠着七十来万银子的外债,不从这些人身上搜罗,从哪儿搜罗?”
  贾琏又被“七十来万外债”惊了半日,问道:“不是就欠了姨妈家里二十万,怎么又弄出五十万来?”
  王熙凤一闭眼,无奈解释道:“欠着国库五十三万银子,被你吃了?”
  “从前家里有权有势有钱没想着还,现在什么都没了,再不还,命都没了罢。”
  “哼,这些个蛀虫,平日就是我们得一份儿,他们要得半份儿,加起来倒比我们得的还多,什么都紧着他们。”
  “仗着有几辈子的面,骑到主子们头上,这回正好收拾收拾他们。本来就是奴才,钱都是贪去的,我就拿回来怎么样?”
  贾琏喃喃道:“二奶奶说得是。”
  进了八月,甘州城内已入了秋,天气凉爽院中叶子泛黄,就算文皎再怀孕畏热,早晚也要披上夹衣。
  她坐在廊下躺椅上,身上盖了一件薄毯,手里翻着韩琼英的书信,心里真真是感叹万分。
  本来二哥和韩姐姐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如今竟也走到了和离这步。
  五月末韩姐姐的书信上就写了她要和离。文皎看见韩姐姐说要和离,还要带着景岚景熙来甘州找她,心中大半都是对韩姐姐的担忧。
  毕竟苏家韩家可不是普通人家……
  现看到韩姐姐说已到了青海见过父兄嫂子们,景岚景熙也玩儿得高兴,九月就来找她,文皎心里又期待,又替韩姐姐高兴。
  于别人,和离是失去依靠。
  于韩姐姐,和离是重新得到自由。
  文皎含笑看完信,觉得韩姐姐的喜悦之情真是跳动在字里行间。
  她才合上信,就看见冰夏跑进院中,满面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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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不是贾府被抄家啦,是王熙凤去抄别人家=w=
  贾家倒霉比原书进度提前了大概六到七年。
  贾赦:本来以为能大获全胜,怎么老子也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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