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之女, 身份高贵,就算帷帽把头脸遮盖得严严实实,她骑在马上, 腰上甚至还挂着刀, 黎三姐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高贵优雅气息。
  天之娇女, 何等自在……
  黎三姐拉着二姐的手,恋恋不舍又扭头看了一眼总督府的队伍,方和家里跟出来的婆子一起往家回去。
  她们姐妹今日出来, 是给往官媒处去挂名儿,给黎二姐找婆家,给黎三姐招婿的。
  在甘州城住了也有半年,她们娘儿三个小心行事, 只对外说是家里没有男子,姐姐丧了夫, 怕在老家立不住脚儿,听说西北这里女子多能招婿立户的,便举家投来西北过活。
  要对外怎么说怎么做, 她们已在路上演练了将近两个月,又命下人把嘴也闭严实, 若不然她们身份暴露了, 整个黎家都不会好过。
  本来黎三姐还想把二姐的排行改成老大, 她做老二,也和做尤家人时一点儿不一样。
  但家里人都是喊她们十几年喊习惯了的,骤然要改, 万一叫一声“二姐”两个人答应, 不是坏了菜了?
  因此她们只好对外说娘生育了三个女儿, 大姐儿小时候体弱, 没养活大。
  左右大姐姐并不是娘亲生的,她们现在又都姓黎,当也防不着大姐姐身上。
  就这么过了半年,她们渐渐熟悉了甘州城,知道此处确实是民风开放些,起码有十之四五的人家若没有儿子,便会给女儿立户招婿,算不上新鲜事。
  而左邻右舍也怜惜她们寡母孤女的可怜,平日她们若问什么,能帮的就帮,十分热心,还指点她们去官媒登记上,又说替她们好好儿看看,有合适的儿郎就替她们牵线。
  她们离开京城时几乎是人人喊打,实在站不住脚儿,就算是宁国府出事前,除了那些觊觎她们身子容貌的纨绔外,也没什么人对她们家如此相帮过。
  黎老娘感叹真是一地一风俗,黎三姐却冷笑道:“都是大燕人,吃一样的米喝一样的水长大,怎么人就不一样了?”
  “京中也有善心人,只是谁都知道咱家和宁国府关系亲近,谁敢来帮咱们?”
  “再有,宁国府没倒的时候,左邻右舍谁不知道咱家那点子破事儿?不过碍着国公府的威势不敢多说,你还指望人家里来帮咱们?”
  黎老娘又被说得面上挂不住,黎二姐也面上做烧,拉着黎三姐劝道:“妹妹少说几句罢,左右都来了这儿了。”
  黎三姐不和黎老娘说,却问黎二姐道:“二姐,你说,你觉得现在咱们的日子比京里如何?”
  黎二姐看黎三姐一脸认真的发问,知情她最是倔强不过,只得说道:“虽说吃穿比在京里俭省不少,可一不用听人闲话,二也没人缠着不放,还是……还是……”
  黎三姐便道:“日子是俭省了不少,可也不是过不得,一日三餐总是齐全的,也还使唤得起人,也没什么不足。”
  “咱们家的银子俭省着花,如今一年四五十两就尽够了,等过段日子买些田地,不是就又有了进项?”
  “左右我们姐妹招婿,娘也不必愁没人给你养老。只是娘再别起攀龙附凤,使我们姐妹出去给人做粉头娼妇娶乐的心思便是。”
  黎老娘红涨着脸要说话,又想到如今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三姐支撑着,只好软声道:“我何曾还有这个想头?你别胡思乱想了。”
  黎三姐又问黎二姐道:“姐姐怎么想?左右我是宁愿一辈子吃糠咽菜,也不愿意再过那样人人喊打的日子了。”
  黎二姐也低头道:“自然都听妹妹的。”
  黎三姐扭头看看她母亲姐姐都低着头,也放软了声儿道:“不是我非要说起不高兴的事儿,只是咱们好容易过上安生日子,我怕再起波澜,所以故意拿话试探你们。”
  “京里如何,这里如何,既然母亲姐姐心里都有了数儿,那过个两日我和姐姐便去官媒那里登记上要招婿,也请左邻右舍大娘嫂子们多多看着,早日定了婚事,也算在这里站稳脚跟了。”
  黎老娘轻轻点点头儿,黎二姐却半日没动静。
  黎三姐心内又起了焦躁,按捺住性子问她道:“姐姐还有什么疑虑不成?”
  黎二姐犹豫道:“招赘……便是要做一家之主,以往我只想早日终身有靠,如今反倒要男人来靠我,我倒不知该怎么样……”
  黎三姐想想她二姐平日的性子是最柔弱不过的,说得难听些,便是软弱,没个主心骨儿,必得有个人靠着,便也明白过来。
  她心里正在想怎么和她二姐说,便听她娘笑道:“二姐就是这么个性子,左右也有三姐儿招婿,三姐儿,不如就让你二姐嫁人罢了。”
  黎三姐心里又起了一股火,才要说话,便被黎二姐扯着袖子求道:“好三妹妹,左右家里是有你当家做主的,我也治不住男人,不如就让我出阁罢。”
  黎二姐说得可怜,黎三姐却站起来甩开她二姐的手,冷笑道:“真是我的好娘好姐姐,你们背着我早就商量好了,是不是?”
  “二姐,你又听娘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黎二唯唯诺诺张不开口,黎三姐不看她,扭头看着黎老娘道:“呵,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
  “无非就是凭着二姐的品貌,左右这里没人知道前事,虽说二姐是寡妇,却没有子女,尽可以找一位做官的姐夫,二姐做了官太太,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娘也好收笔聘礼聘金,又有做官的姐夫孝顺着,往后接着做您的老太太,是不是?”
  “先想法子把二姐嫁出去,看二姐过得好,再用二姐的‘好日子’劝服我。”
  “左右娘才不管到底是什么样儿官儿会迎娶两个没根基没出身没财产没兄弟的平民女子,姐姐对外还是寡妇呢,人家有钱有势,凭什么娶咱们家的人?”
  黎老娘被戳中了心思,面上由红转紫,青筋在额上一跳一跳。
  黎三姐再转头看黎二姐,见她也满面通红,冷哼一声道:“二姐,我劝你还是别听娘的,以前你不是听娘的和那性贾的纠缠?后果还没受够?”
  “你既然想嫁人,我不拦你,只是二姐你要清楚,就算你嫁人找的男人比招赘找的好些,也好不上多少,还是你愿意为了银子钱去侍奉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还是你觉得那性贾的挺好?还是你觉得做小做二房也行?”
  看黎二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黎三姐便直接问道:“二姐你听不听我的?”
  黎二姐看看羞恼万分的娘,再看看眼神冷冷的妹妹,心下一凛,忙道:“我,我听妹妹的!”
  黎三姐道:“既然如此,明日咱们就往官媒过去!姐姐要嫁谁,得我看了说了算,不然你往后是生是死,我也管不了你!”
  姐妹俩行到家门口,黎三姐迈步就要进去,黎二姐把她往身边一拽,悄声央求道:“好妹妹,我往后都听你的,绝无二话,娘年岁大了糊涂,你让让她罢。”
  黎三姐撇嘴道:“才刚四十出头,哪里就老糊涂了?”
  她说了这句话,看黎二姐又要求她,忙道:“好姐姐,只要娘不再有什么糊涂想头,我也不说她。”
  黎二姐松了一口气,叹道:“也不知道你才十七岁的人儿,怎么心里这么多主意。”
  黎三姐不答话,心想我要是没主意,咱们娘儿三个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黎二姐黎三姐毕竟容色十分出众,黎二姐温婉似水,黎三姐娇艳泼辣有主意,再者看上去黎家也还颇有些钱财,日子也过得,官媒便十分殷勤的替她们寻找夫婿婆家。
  她们姐妹两个年岁又不大,就是嫁过人丧了夫的黎二姐年纪也才十九岁,还没有孩子,也有不少年轻男子想要求娶黎二姐为妻的。
  黎三姐替她姐姐挑挑拣拣了三个月,她挑的头婚没孩子人品好又上进的,黎二姐却或是嫌人家家里太穷没根基,或是嫌人生得不好,都拒了。
  最后黎三姐被磨得没脾气,只好听了黎二姐的意思,选定了一家要娶续弦的武官,从六品,是总督府副典军。
  这位花副典军今年三十八岁,家中无子,只有一女,年已十八,春日里才招婿成了婚,本无续弦之意。
  只是花家姑娘成婚后,不忍她父亲老年孤孤单单的一个,便力劝她父亲娶一位新妻,好互相多照顾照顾,做女儿女婿的是孝顺,却不如身边人贴心顺意。
  花副典军见是女儿的孝心,吃女儿磨不过,只好应了,却和官媒说明女儿已经招婿成婚,往后便如家中嫡长子一般继承家业,再续娶的妻子若还生下子女,只能算作别人家里的次子地位,往后自己去拼前程。
  本来若没有这说法,花副典军人年纪也不算太大,又有官职俸禄,只有一女没有儿子,生得也健壮,就算是续弦也能娶到不错的闺女。
  偏生他心意定了家中东西都是女儿的,续娶妻子的儿女只能统共分到三成,便不好办了。
  而黎二姐对外说是寡妇再嫁,又无根基,人也生得貌美,性格软和,恰能和花副典军相配。
  黎老娘明知如此,却撺掇黎二姐应下了这门婚事,心道这男人嘴上说得好听,二姐儿和他过上了日子,他心思怎能不被二姐儿勾去?
  等二姐儿生下个儿子,他再喜欢女儿,怎能越得过儿子去?到时候花家的财产东西还不都是二姐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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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惹~
  黎二姐黎三姐就是尤二姐尤三姐哈~前文交代过她们改回了亲爹的姓氏~
  大家都太牛皮惹,猜得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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