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后,东宫太后被送走,谢淑妃幽禁冷宫,而西宫太后也无缘无故病了一场,偌大的皇宫仿佛元气大伤,一时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虎口关那边这时再次传来蒙古进犯兰溪王受伤的消息,为此夏侯曦在犹豫了两个晚上以后终于在朝堂上力排万难决定御驾亲征。
漠北荒凉苦寒之地,况且又适逢春寒料峭,此去凄风苦雨,必然是一段不小的煎熬,亲征原本不带女眷随行,后宫女人倒也不必忧虑,不料夏侯曦临行前突然开了先例,下旨慕千葵御前侍药随行照料,慕千葵没想到自己如此荣幸加入到这支出征的队伍,整整失眠一夜,抱着被子哆嗦苦叹。
亲征的队伍兵分三路,而夏侯曦这支王师率五万精兵从帝都出发,另外两路则由幽州和凉州两地分别抽调两万和三万士兵形成包抄之势阻击蒙古大军的全面南下。
离开霜城在郊外扎营的头个晚上,她就开始坐在王帐内唉声叹气,刚刚去外面端了盆洗脸水进来,等到夏侯曦回帐后要用,这次张宝太监没跟来,指派了一个叫小宝的小内侍,战战兢兢的小个子,没啥主意,凡事都要听她拿主意更加劳心。
整支队伍里只有她一个女人,除了是御用的侍药,她也是夏侯曦面前端茶倒水伺候的丫鬟,偶尔还要负责暖茶。一提到暖床这件事,慕千葵就十分恼火憋屈,夏侯曦没有给她单独扎帐,她的睡铺就安在王帐内,前半夜她早早缩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等到夏侯曦裹着满身寒气回来,他会毫不客气地拍醒她的脸,然后让她伺候洗漱,最后就会顺手牵羊把她拉到自己的床上一起睡了。
半夜里她没什么激情,闭着眼,不管对方如何热情只管睡觉。
相比在凤殿里的如狼似虎,她的消极打击了夏侯曦高涨的热情。
“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你倒是比孤还花心。”
夏侯曦在被窝里搂住她的纤纤楚腰,冷嘲热讽十分不满意。
慕千葵愣了愣,朝他温暖的胸膛磨蹭了两下,不甚其解,睡意朦胧地嘀咕了一句:“胡说,我从来不多看男人一眼。”
“那倒是,孤这么英俊潇洒,你也毫无反应。”
夏侯曦不屑一顾。
慕千葵瞪了他一眼,还有这么自恋的皇帝?无语。
“要么你不是个正常的女人,要么你就是心有所属。”
下一句话果然更叫人震惊。
“告诉孤,你是哪一种?”
“反正不会是心有所属。”
她撇了撇嘴角,想给她下套,可没那么容易!
夏侯曦干笑了两声,话锋一转,“那个慕容琛为什么三番两次阻止孤接近你?”
慕千葵心里扑通了一下,蓦地睁开了眼睛,嘴里依然小声嘀咕道:“他大概是因为姐姐的死恨我,当然不愿意我混得风生水起呗!”
“孤以为没那么简单,若是他恨你,还会挺身而出来救你?”
那个晚上的事,慕容琛的突然出现,他果然是耿耿于怀的。
这回慕千葵在他怀里再次撇了撇嘴角,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夏侯曦手指摩挲着她的后背,先主动淡淡的说道:“以前的事孤不追究,你喜欢过谁,谁喜欢过你,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以后你是孤的女人,只能对孤一心一意。”
末了,他意味深长的轻轻叹了一口气,情绪难辨,“若是你背叛了孤的话,孤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帐篷里燃着木桩,慕千葵忽然觉得有些冷,从怀里抬起脑袋特意看了看这个隐忍淡漠的男人,无语,果然是同人不同命,他对贾青青倒是挺宽容的,对她就特别刻薄寡恩,难道她就长着一张欠抽的脸吗?
队伍加快赶路,长途跋涉二十五天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虎口关的驻军营寨,对方的大军也在关外十里处扎营,从虎口关的碉堡上望过去,远远可以看见狼图腾的大旗在猎猎风中肆意飞扬。
两军对垒,加上凤帝亲征士气大增,在夏侯曦抵达后的首个傍晚遭遇对方的骑射手和投石车攻关,也算旗鼓相当,落日被氤氲的血气染红,就连风里都飘浮着浓重的腥味,慕千葵躲在墙垛上彻底惊呆了。
夜幕降临后蒙古军停止进攻,双方死伤不相上下,初战暂时告捷。
从城头上下来回到营寨,副将卫子青带着他们去了兰清王下榻的地方,夏侯晔靠在床柱上,胸口缠着满满的白色绷带,虽然看上去十分虚弱缺乏血色,但是精神还不错。
尤其是见到了慕千葵,他依然还是那副轻佻的表情,眼里狡黠的光芒一闪,“哎哟,这不是慕美人吗?”
久违了,兰清王殿下!
她在心里暗暗苦笑,时隔数月,蒙古大军频频进犯,他这个纨绔大爷还没倒下去!
也真是难为他了,在夏侯曦赶来之前,倒是不负众望守着这扼要的关口!
而且每天风里来,火里去,那张妖冶雪白的脸晒成小麦色,眉间还多了一分男子气概。
慕千葵冲他笑了笑,不太情愿。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遇袭受伤,她若太冷淡,反而会引起士兵们的反感。
“你不是太医署的侍药吗?快点过来给我瞧瞧伤势!”
盛情难却,慕千葵慢慢走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手拉到床边坐下,对方扑上来将她抱个满怀,箍得太紧,她差点儿呼吸不上来。
“兰清王,请自重。”
慕千葵猛咳了两声,朝天翻白眼,使劲在他怀里挣扎,最后还是夏侯曦把她从对方的手里解禁出来。
一条胳膊亲昵的搭在她的肩头,夏侯曦的声音格外清澈冷静,“皇弟,她已经名花有主了。”
夏侯晔挑起眉角,“皇兄是不是忘记什么事情了?”
“孤没忘,这场战事持续至今没有了断,你未赢,孤未输,不过孤如今来了,那场赌局自然就算是结束了。”
说着,他拉起探脉的慕千葵,“她这一路不过就是伺候伺候孤,治病派不上用场,皇弟这伤还是交给军医妥当。”
听到他的话,夏侯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冷笑不语。
夏侯晔伤势未愈,营寨里的事情就全部落在夏侯曦的身上,卫子青将数月来的行军手札和虎口关一带的地形图全部呈上来。
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用兵部署,征选将领,贮备粮草,往往几夜无法合眼,行兵布阵,博览兵法,几乎步步不敢怠慢。
夏侯曦的住处成了主要指挥营,来人进进出出不分昼夜,与此同时他和慕千葵渐渐少有单独两人亲近的机会,只是头疼的顽疾没有根治,偶尔发作起来连慕千葵也跟着吃不消,不用夏侯曦再解释什么,她渐渐明白所谓的同心盅是怎么一回事了。
果然是够狠,他的疼,她感同身受,便无法置之不理。
这辈子恐怕就是两人相隔天涯海角,她也要想办法替他把这毒给解了。
心里又恨又气,最终无可奈何,事关自己,她不得不上心,夏侯曦每每困极醒来身上披着一方慕千葵为他披上的袍子,手边的茶是慕千葵亲手暖过一遍的参茶。
入口即暖入心肺。
有一度,他甚至想不起任何人,脑海里全是小美人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遇袭的那天晚上毫无征兆,慕千葵的住处被安排在他房间的旁边,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机会去睡,整天待在他这间指挥营里,听着男人们没日没夜的商量讨论,西北天寒,漠北骁骑兵强马壮,根本不像他们这些中原子弟畏寒,天时地利的优势,拖延下去消耗最多的都是我方的兵力,最后是夏侯曦想出一个兵行险招的法子。
周围一代群山峻岭,地势险恶,而虎口关在高山之间露出的一条狭长古道,地形就如同倒立的大裤衩,易守难攻。
这也是蒙古大军久攻不下的主要原因,只是近来打探得来,对方会有一批援军到来,势必有鱼死网破的恶战。
而大夏这边,拖了数月,兵力不殆,此次主帅受伤,大受打击,军中渐渐已有萎靡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