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老公也是一名镇边将领, 名叫方继常。
郡主虽然女中豪杰领兵打仗, 但没有职位官衔, 这个方继常则官至节度使。
有的八卦说方继常非常惧内, 对郡主唯唯诺诺莫敢不从。
有的则说两人相敬如宾, 郡主生不出孩子, 还特别贤惠地主动给老公纳妾, 因此被列入某些古代妇女洗脑教材中。
据说方继常出身寒门,起初是京师城门守卫小卒,郡主回京时二人相识, 方继常抱上了郡主的大腿,丢下京城的铁饭碗跟着郡主去了边疆,从此借郡主的裙带关系平步青云一路高升。
朕看着怎么觉得这事迹这么眼熟呢?
别告诉朕方继常就是守门小哥。
一篇名为《中国古代的女权先驱》的文章分析说, 郡主与方继常不过是利益婚姻、各取所需, 因为那时的女人不能当官,郡主只能借壳上市, 找一个易于控制的男人当幌子, 这是时代的悲哀。
作者还认为很多挂在方继常名下的战役, 其实都是郡主率领指挥的。
朕觉得也有些道理。
朕不知道别人对郡主的婚姻怎么看。
朕只暗搓搓地想知道宰相当时是啥心情?
从后面的记载看, 宰相的心情想必不会太好。
因为宰相和方继常是政敌。
成天互相弹劾攻击。
宰相说方继常沽名钓誉小人得志。
方继常说宰相功高震主阴谋犯上。
宰相对三代皇帝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有目共睹, 方继常是唯一一个说他有反心的人,因此被侄子训斥贬官也不改口。
等等这说辞怎么好像有点耳熟?
朕赶到兰州和郡主会合之后就把守门小哥丢在一边了, 好像忘了向他解释朝中有人要害朕是朕乱编的……
所以守门小哥和宰相当了一辈子的敌人。
到底是因为朕,还是因为吃醋抢郡主?
这真是一个千古之谜……
朕搜完了这一堆熟人的生平。
终于鼓起勇气去搜皇叔。
医院里的信号不太好, 朕在搜索栏里输入“陇西王沈敬”, 看着网速卡得小圆圈转啊转。
朕忽然有点紧张。
万一搜出来皇叔娶了一大群姬妾生了一大堆孩子。
朕情何以堪。
朕与皇叔才刚刚分别了五天,思之如狂。
对我来说是五天。
对皇叔而言,一生却早已走完。
我与他短暂的交集,并不足以支撑一个古代男人为我守身如玉终身不娶。
后半生几十年,皇叔逐渐淡忘了我,有了新的人新的生活,也很正常。
何况这段经历如此毁三观辣眼睛。
皇叔大概花了很久才走出心理阴影吧……
要不还是别搜了吧,眼不见为净。
朕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地打算关掉搜索页,结果忽然跳出来了。
第一条就看到红色高亮的“陇西王”三字之后跟着“之子某某”,震得朕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朕忍着吐血的冲动仔细一看。
幸好幸好。
原来是跟随高祖开国的初代陇西王。
朕又往后看了几条。
这位初代陇西王是高祖的堂弟,战功彪炳声名煊赫,所以搜出来几乎都是他。
朕翻了好几页,都没有找到关键词“沈敬”。
也许皇叔的事迹在现代人眼里不是那么有代表性,必须到史书原文里去找。
朕感觉自己捉急的文言文水平又受到了严峻考验。
朕搜到《吴书》原文,硬着头皮吭哧吭哧开始啃。
楼道另一头的病房里忽然推出来一辆平车。
车上躺着一名昏迷的病人。
护士一边推车一边说:“过车了,请大家让一让!”又对旁边另一位正在给病人捏呼吸球囊的小护士说:“呼吸机已经撤了,用力捏别停,不然病人没法呼吸。”
小护士一边捏一边咕哝:“回去也不会有人捏了……”
朕明白了。
这就是隔壁那位昏迷了三年多、母亲去世父亲不管的病友。
放弃监护、出院回家,意味着家属已经放弃他的生命。
只要停止捏呼吸球,很快他就会窒息而亡。
平车从朕身边经过。
朕站起来避让,好奇往车上看了一眼。
居然是个挺秀气的年轻小伙子,看起来比我还小一点,也许只有二十出头。
虽然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多,形貌过于消瘦。
但看得出来原本长得不错。
好可惜。
护士把平车推到病房门口,大声问:“哪位是沈静的家属?”
母上大人和经纪人姐姐还没回来。
朕连忙赶过去说:“这儿这儿!家属去办出院手续了,我是本人!”
护士看了我一眼说:“不是你。”又继续问病房外:“男沈静的家属在吗?”
朕愣了一下。
朕问护士:“他也叫沈静?”
护士把手里的病历板给我看:“和你同音不同字,还挺有缘哈。”
朕往病历板上一看。
姓名那一栏赫然写着“沈靖”。
沈靖!!!
难道!!!
朕急忙问护士:“他也是车祸撞成植物人的吗?”
护士说:“是啊。”
朕又问:“是不是过马路被公交车撞的?”
护士摇头:“这我哪知道,都三年前的事了。”
朕仔细看了看车上昏迷的年轻人。
眉眼确乎和郡主有几分相似。
我和朕也有几分相似。
所以我们俩穿越其实和沈静、沈靖、沈敬没有关系。
朕和郡主都不是应该穿成皇叔穿错了。
而是朕本就应该穿成朕,郡主本就应该穿成郡主。
说不定朕和郡主就是我们各自的前世。
这时有位中年妇女拨开人群风风火火地跑进病房说:“我是沈靖的家属。”
护士问:“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中年妇女回答:“我是他妈妈。”
两名护士相视一眼,其中一位说:“病人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中年妇女说:“我是他爸爸的老婆,不就是他妈吗?他爸爸没空,让我来接他出院。”
护士说:“不行,必须直系亲属或者配偶签字才可以出院。”
后妈磨叽了一会儿,护士照章办事不肯通融。
后妈不耐烦道:“哎哟真是的,接走不是省了你们医院的麻烦吗?我要是扔在这里不付钱,你们也不能拔他的管子是不是?”
朕一听气上心头。
朕冲过去霸气地一把拉住平车栏杆:“不许出院!继续监护着!钱我来出!”
朕既然能魂穿回来。
郡主说不定哪天也能穿回来。
就算没有外力作用,等到郡主在古代寿终正寝,魂魄总该飘回来了吧?
朕昏迷一个月,在古代是半年多。
郡主昏迷三年半,在古代是八年。
时间并不是线性对应的。
那么也许过不了多久,郡主走完她古代轰轰烈烈的一生,就会在这具旧躯壳里苏醒。
当然,也有可能这具躯壳机能退化死亡了,郡主也没来得及穿回来。
但不管怎么样,朕要试一试。
朕不能看着郡主被他吝啬无情的爹和后妈接回去,放弃看护送死。
值得庆幸的是。
郡主的后妈虽然吝啬无情,但比较好面子。
后妈听说有人愿意出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免得被人说她害死继子。
于是朕和医生、后妈协商了一阵,费用由我出,他爹妈则同意不办出院。
朕从医生办公室里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来。
门口一群病人围观八卦。
经纪人姐姐已经办完手续回来了。
经纪人姐姐当然也听说了朕的豪迈事迹,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隔壁病人?交情这么好?你知不知道监护一天要一千多块钱,一个月就是四五万?”
朕看了一眼拖欠三个月的收费清单。
顿时有点腿软。
一个月五万确实有点贵。
不过朕会努力拍戏赚钱的!
朕不会放弃郡主的!
经纪人姐姐无奈地继续帮朕去交费。
朕坐在楼道里继续拿出手机在文言文史书里找皇叔。
朕看得脑子懵圈两眼发花。
忽然旁边有人问:“请问你是沈静同志吗?”
朕闻声抬起头来。
不由一愣。
面前站着一位穿制服的警察蜀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