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逾回头,打量了眼他的气色,随之往下一蹲,摸了摸他的双腿。
  卫明明浑身一僵。
  从截肢的膝盖往上,嗯,股肉没有萎缩。
  宋逾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往外走道:“跟我来。”
  卫明明迟疑了下,跟他走出了门。
  宋逾先一步到了院外,回身看向拄拐走来的卫明明。
  卫明明被他盯得,心下紧张,一不小心拐杖落在了青石板的边缘,刺溜一滑,卫明明“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起来!”宋逾冷声道。
  难堪、窘迫、羞愤、怨怪……一一在卫明明脸上闪过,红着眼,咬着牙,卫明明曲肘抵地坐了起来,勾着头,捡起地上的拐杖,握着中部,慢慢地往上抬起身子……
  卫丹丹知道弟弟来找宋逾了,过心不在焉地帮李妈做好饭,立马就跑了过来,远远地见宋逾站在门口的芭蕉树下,忙放缓脚步走了过来,“宋……”打招呼的话还没有讲完,余光扫过半站起来,“扑通”一声又摔倒的卫明明,心下一惊,冲了过去:“明明——”
  “别扶他!”
  卫丹丹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看向宋逾,喃道:“宋叔叔?”
  “让他自己站起来。”宋逾淡淡道。
  **
  家里原来的小羊羔长大了,留了只母羊,跟原来的老母羊做伴,剩下的杀了,过年吃了些,余下的做成熏肉给当时还在学校的宋逾寄去了。
  接下来两年的时间,两只母羊又生产了四次,最后一次是上月月末,李蔓出来挤羊奶,扫了眼冷脸的宋逾,握着拐杖试着站起来的卫明明和双眼含泪的卫丹丹。
  怔了下,张口道:“丹丹过来帮我挤羊奶,我去摘几朵茉丽花。”
  卫丹丹迟疑了下,走过来接了竹桶。
  李蔓没说什么,将桶递给她就转身去墙边摘茉丽花了。
  一帮孩子教养很好,就是看见了,也没人过去围观,或是在屋里小声议论什么。
  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完了又待了会儿,见卫明明爬起来了,才跟李长河、赵金凤打了声招呼,出门回家。
  唐元慧和唐元洲没走,一是两人习惯了在宋家吃饭,二是这会儿也不好丢下卫家姐弟不管。
  两人坐在堂屋,一边喝茶,一边跟李长河、赵金凤说话。
  李蔓摘好茉丽花,接过卫丹丹挤好的羊奶:“给你们做奶蒸蛋怎么样?”
  卫丹丹收回望向弟弟的目光,低头喃道:“家里做好饭了。”
  “蒸蛋不顶饱,”李蔓笑着往厨房走道,“去堂屋跟元慧玩去吧,让她给你拿炸鱼块、菌子吃。”
  卫丹丹踌躇了下,没去堂屋,转身去了院外,看宋逾怎么教导弟弟。
  唐元洲偏头瞅见皱了下眉,卫明明刚开始接受训练,势必要受些磨练,现下正是狼狈的时候,卫丹丹不知道避一下,还要在旁盯着?
  李蔓的奶蒸蛋出锅,端了几碗过来,没见卫丹丹,朝院外看了眼,跟着拧了下眉,这孩子……明明心思敏感,真不适合有人围观,宋逾要他面对这点是一回事儿,她在旁看着,事后难免不会被明明怨怪。
  “李姨,都是什么口味的?”唐元慧探头问道。
  “一种咸口,放了腊肉菌子碎;另一种无味,我熬了红糖水,不喜糖水,你们就浇勺蜂蜜吃。”李蔓说着,端起一碗,浇了两勺红糖水给赵金凤。
  李长河、韩琳和唐元洲各要了一碗咸口的,唐元慧浇了蜂蜜,李蔓自己那碗淋了四勺糖水。
  几人吃完,坐着说了会儿话,眼见天都黑了,宋逾才从外面回来。
  李蔓朝他身后看了看:“丹丹、明明呢?”
  “回去了。”宋逾神色平静地挽了下衣袖,打水洗脸。
  唐元洲拉着妹妹起身告辞,快速追了出去。
  远远地就见,卫明明佝偻着腰,慢慢地朝前走着,卫丹丹几次上前想扶,都被他挣开了。
  兄妹俩互视一眼,跟着放慢了脚步。
  赵金凤和韩琳摆饭,李蔓扯了条毛巾递给宋逾:“明明没事吧?”
  宋逾擦了把脸,洗了洗毛巾搭上道:“没事。袁承康下午打电话,说接到外公外婆了,明天他送二老过来。”
  想了下,宋逾又道,“随行的还有位外公的学生。”
  李蔓愣了下:“男的女的?”好像不管什么性别,都没屋子给人家住了。
  “男士。”
  韩琳过来拿小勺子,闻言道:“要跟我住吗?”
  李蔓捏了下他的小脸,“刚搭好的新屋子,舍得让外人住?”
  韩琳实话实说道:“有点不舍。不过我可以住阁楼,把下面的床让给他。”哼,这样以来,看唐元洲那家伙还好意思抱着铺盖挤过来。
  上面的阁楼,最高处也才一米五高。
  “住在上面会不会闷?”李蔓担心道。
  “不会,”韩琳比划了下,“有天窗,推开窗能看到满天的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啊,以为能写到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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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袁承康第一次来边境,不知道军区的具体位置。宋逾电话里跟他约好,在红旗镇派出所门口相见。
  正好,他要带李蔓过去领证。
  后天的婚期,为此,李蔓请了两天假。
  一早起来,就收拾了衣服鞋袜等物,抱进了宋逾房里,衣服挂进衣柜,鞋子放在床下棚起的木板上,手饰盒、梳妆镜放在箱柜上。
  被褥晒一下,放进阿爷阿奶那屋的小床上,晚上要在那边住一晚。
  小厢房重新打扫布置,给今儿过来的外公外婆住。
  忙忙碌碌一早上,收拾妥当,李蔓刷牙洗脸。
  宋逾晨训回来,一身汗湿的进屋,抬头见李蔓站在窗前的书桌前,抠了雪花膏对镜涂抹,轻拍脸颊,淡淡的香味从她身上飘来,弥漫了整间屋子,往日的清冷一下子被暖香取代。
  “回来了,”李蔓放下手,扭头笑道,“要拿衣服洗澡吗?”
  宋逾盯着她如花的笑颜,喉咙滚动了下,“嗯”了声,疾步走到衣柜前,一把拉开柜门,米白、浅蓝、淡灰的衬衣,黑丝绒、粉红、大红、藏蓝色的坎肩,草绿、淡蓝、黑色的宽腿裤,长袖、半袖的连衣裙,灰呢列宁装,土黄色、藏蓝色背带裤/背带裙等各色各式衣裙占满了大半个衣柜。
  “方才我放衣服的时候,把你的衣服挪了挪,穿哪身,要不要我帮你拿?”李蔓说着,朝他走了过来。
  宋逾站在柜门中间,李蔓往他身旁凑了凑,偏头朝柜里看去,长长的发梢滑过他的胳膊,李蔓习惯用茶籽洗头,淡淡的茶香混合着暖香萦绕在鼻尖,巴掌大的脸颊蹭在胳膊上,宋逾忍不住低头在她颈旁轻嗅了下,偏头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李蔓拿衣服的动作一顿,缓缓松开手,转身抱住了他的腰,仰头亲在了他下巴上。
  宋逾蹭着她的鼻尖低笑了声,一手扶在她背上,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含着她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
  用过饭,宋逾去军部拿结婚报告、借车,李蔓收拾好厨房,拿了一家的衣服去溪边洗。
  “李蔓!”一身军装的赵丛楠闪身拦在面前。
  李蔓扫了眼她方才待的胡同:“赵同志专门在这等我吗?”
  赵丛楠看着她:“你妈和你继姐出事了,你知道吗?”
  李蔓一愣,继而笑了:“赵同志对我身边的人事,关心的太过了吧?”
  “听到你妈、你继姐出事,你还笑得出来?”赵丛楠不可思议道。
  “赵同志既然对我的事这么关心,想必也知道我跟她们之间的关系吧?”
  “不管怎么说,杨玉莲都是你妈,她出事,你就不担心?”
  李蔓摇了摇头:“不担心啊!赵同志不去上班,专门过来堵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你妈被判刑了,她现在是劳改犯。李蔓,你现在劳改犯的女儿——黑五类。你要是真爱宋逾,就该放手,他的未来不可估量,依你现在的身份,嫁给他只会拖累他。”
  李蔓无语地看着面前自说自话女兵:“那你知不知道我爸李岩是烈士?”
  赵丛楠一噎,狡辩道:“一码归一码……”
  “赵同志,我是烈士之后,这一点毋庸置疑,反倒你说的杨玉莲,早在两年前,我就跟她继绝关系了,她如何,跟我不沾边。好了,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了,不就看上我家宋逾了吗……”
  “你、你污蔑!”
  “哦,没看上啊,那挺好的,也省得我往上打报告,告你破坏军婚。要知道,早在两年前,我们在双凤寨就办过酒了。”李蔓听任家大门“吱扭”一声开了,钱小花大着肚子,端着盆出来了,便懒得再跟赵丛楠纠缠,左右她也不敢闹起来,遂抬脚朝前走道:“钱同志去溪边洗衣服吗?”
  “嗯,小草她爸早上回来换下的衣服,我拿去溪边揉一遍。”钱小花说着,看了眼李蔓身后的赵丛楠,有些纳闷,这女同志,在旁边的胡同绕两天了,也不知道干嘛的?
  “你这快生了吧,怎么不叫小草洗?”
  “小草跟小苗去后山割猪草了,”钱小花笑着拍了拍肚子,“医生说还有半月才到预产期,让我多活动活动。”
  “哦。”两人谈笑着去了西边小溪处洗衣服。
  赵丛楠看着李蔓远去的窈窕身影,咬了咬唇,不甘地朝院内看去,迟疑了下,她走了过去。
  李蔓洗衣回来,远远就见自家围满了人,而赵丛楠则是一身狼狈地捂着脸,低着头匆匆从身边跑过。
  “这人是谁啊?”钱小花好奇道,“昨天早上我就见她在胡同口转悠了。”
  “女兵营的一位战士。”李蔓担心家里,“钱同志,你慢走,我先回家看看。”
  “那你把盆给我,我帮你端着,这样你也能跑得快些。”
  “不用。”李蔓说罢,抱着盆,拔腿就跑。
  “你们方才也看了,瞅着生生比我们家宋逾老了十岁,就这,也敢惦记我家宋逾!呸,不要脸!我得找她领导说说,这样的兵,她要不管,我就找唐师长、钟司令,我管她家谁谁是什么官,有什么势力……”
  “阿奶!”李蔓挤进人群,上下打量了番赵金凤,担心道,“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