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
他这时松开她的身体,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说任何话,转过身就要离开,可谁知,她突然向前了一步,准确地伸手拉住了他的领带,凑到了他的身前。
在客厅里全程旁观了他们所有互动的其他客人,都已经连惊呼声都无法发出来了。
谁都知道,柯轻滕从不和任何女人接近,更厌恶任何女人的触碰,可这个女人,却继而连三地,不仅与他共舞、有肢体接触,还做出了这样挑衅的动作。
“你要走了?”
只见她以这样近的距离望着他,眼睛里蕴含着胜券在握,红唇轻启,“你不是说你会所有的舞种么,那么,床上的那种……你也会?”
这一曲探戈,就这样让这个突然闯入他酒会的女人,在他的身边,留了下来。
所有道上的人,都盛传,不仅有重度厌女症、还冷漠如他柯轻滕这样的人,竟然有一天,会在美色上栽跟头,甚至有许多人争相地想看好戏,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赢得他的侧目。
她的确是他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女人,可这不足以解释她的出现。
而很快,他拿到了她这必然有目的接近的背后真相。
秘密报告是由他个人接洽的,甚至连郑氏兄妹都不知情,他在书房里将这份报告看完后,进行了销毁。
原来,她是联邦的盟友。
联邦这次倒是剑走偏锋,在得知他不近女色的同时,竟然还想用女人来接近他、以此获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不得不说,他们真的还是一如既往地愚蠢和异想天开,可是,唯一棘手的问题在于,他们选的这个女人,竟然是她。
是这个四五年前,惊鸿一瞥在他心里埋下了谁人都不知的波澜的女人。
是现在再度出现,仅凭着一曲探戈,又如此轻易地闯入他世界的女人。
为什么他会在早料到她是有目的接近自己的前提下,还是允许她在他身边留下?
为什么他往常对待世间所有人一视同仁的态度,在对待她的时候,就出现了偏差?
为什么这样一个女人,能够在他从来都无色的世界里,驻足停留越来越多的时间和越来越多的空间?
午后的光渐渐淡了下去,他脑中思索着种种,不经意地侧头向窗外望去。
别墅的大门恰好在这时打开,是她按照往常的惯例,坐车到这里来,等他一起去赌场。
由于车窗没有完全关上,他能看到她露出一半的脸颊。
这个时候,郑饮从别墅里出来,一边跑过去迎接她、一边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在他视线里,她的脸完全出现在了淡淡的光线下,那张精致的脸颊上,有着一丝很淡的笑容。
那种笑容,不爽朗、有保留,甚至还有些忽明忽暗的。
可是,看在他眼里,是破晓般的出现,是可以突破黑暗的那丝微弱却又无比有力的光芒,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
他注视着她,瞳孔慢慢收紧。
书房的门此时被敲响,郑庭走了进来,“柯先生,尹小姐已经到了。”
他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过了一会,才侧目看向郑庭,“今天不去赌场,你让她进来。”
郑庭听得下意识地一怔,简直是不敢置信,再确认似地问了一次,“不去赌场,让……尹小姐进别墅?”
他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他的别墅,所有的朋友会面、生意洽谈,都不会在他的别墅里进行。
“是。”他微微颔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窗外的那张笑脸。
自那天之后,他开始给她越来越多的特权。
整整两年的时间。
他准许她跟随他出入一切场合,见他所有的朋友、生意伙伴,甚至允许她自由进出别墅、书房,到最后,还可以毫无顾忌地进入他的卧室。
他身边的人,郑氏兄妹以及他的下属,都将她当做了他未来的夫人,很喜欢、很尊敬她,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她为何而来。
而他,也给了她、他能给的最好的,包括越来越亲密的肢体接触。
他知道自己真的不反感她的一切,甚至,还隐隐喜欢。
他最初以为,自己只是把这当成一场游戏,一场与他的敌人——联邦博弈的游戏,而她是赌桌上唯一的筹码,他想看看她能让自己为她做到什么程度,他也想知道他能容忍她的欺骗多久、以及,她会怎样来完成她的目的。
可是现在他更想知道,如此的朝夕相处、亲密无间,他们之间,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
那一晚,她带着刚做成的烤串进入他的卧室。
他们坐在他的床上,在唇齿之间分享彼此的亲吻和气息,然后,他们共同跳了一支舞。
而在跳舞的时候,她行动了。
她要的东西,那张芯片,他就放在了最显眼的角落,他看着她步步紧逼,接近那张芯片,他觉得自己的心,也一寸寸变得愈加冰冷。
两年了,即使她在不经意间已经彻底沉迷于与他的相处,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忘记她来的初衷。
好,那么,也不要怪他这两年所有的包容。
在她引诱他,引诱到几乎引火上身的时候,她终于拿到了芯片。
而在她想要全身而退的时候,他也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至于床笫之欢,十分钟之内,我应该就能学会。”
他在她挣扎于宿命的眼神中,突然发力将她抱到床上,手臂撑在她头两侧,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缓慢开口,“你说呢?”
他告诉她,他要她。
她没有太多的力气来抵抗他,因为他真正想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谁都阻止不了他。
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是他们彼此的初次。
他没有很怜惜她,因为她也不需要。
这场他们初次的欢爱里,她也绞尽脑汁地想要他的臣服,她紧缩、更凭借着天生的情趣制造他的快感,在他的身上落下很多吻与汗水。
到最后,他们彼此紧紧契合在一起,到了制高点。
因为太过疲倦,她很快便睡熟了,他帮她盖好被子后离开床,站在床边,在黑暗里看了她很久很久。
他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看着她因为欢爱而湿透的头发,看着她带着欢爱余韵的脸颊。
一切的一切,他近乎贪婪地看着,目光一寸寸地柔和下来。
然后,他转过身去浴室,拿毛巾、想要帮她擦拭身体,更让郑庭去准备药膏,以免她着凉生病和因初次留下疼痛。
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已经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也输了他的一生一世。
在她这一次失身和失手之后,他能感觉到,她越来越心急地想要离开他,他一直能够察觉她在他身边时,望着他的那种恨却又同时无可奈何的眼神。
他一边与她不经意地周旋,却察觉自己患上了血液疾病。
那血液疾病情况有些严重,可他并不害怕,更不恐慌生死,只是,他还有放不下的残留在世间。
两周后,他瞒着她入住医院,医生告诉他,他立即需要找到相匹配的骨髓,而恰好那个时候,她趁着他不在再次企图窃取他的资料,被他的心腹下属发现,把她扭送到了他的病房。
那时候,他的眼睛因为疾病,已经无法看清事物。
可是当她进入病房的时候,他却能强烈地感觉到她因为背上受重伤的疼痛,她对他的恨、还有连她自己也感觉不到的情感。
“给我你的骨髓,我就放你离开。”
他这样对她说。
即使她再不愿意,他要的,她也只能给。
他要她知道,即使她怀着目的来接近他,想要夺取他的东西,却只能一样一样,失去她的身体、她的骨髓,最后是……她的心。
骨髓匹配成功后,他的眼睛也开始复明,她背伤恢复、不告而别离开的那天,纽约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柯先生,”郑饮因为她的离开十分难过,蹲在他的床边,红着眼睛问他,“你就真的这样放碧玠姐离开了吗?即使你早就知道她是因为联邦而接近你,可是你这两年里还是给了她多少的纵容和特权?我和哥都有眼睛,我们都看得到你对她有多好,甚至好到连你自己也察觉不到,你这样放她离开,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靠在床上,听着郑饮的话,却一直没有开口。
错了,他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对她有多好?
他给了她唯一的纵容,给了她唯一的温柔,给了她唯一的热度,到最后,甚至给了她自己的灵魂。
他承认他早已经输给了她,输得肝脑涂地,可他柯轻滕从不会认输,他只会做更精心的局,下一次,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身边,让她承认、她也输了。
因为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人可以与她相配,生死相同,无法分离。
尹碧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让你留下你的骨髓在我的身体里么?
不仅是因为,从此你可以成为我的骨中之骨。
更因为,这是你给我的烙印,可以让我寻着骨的索引,在我放你离开后,重新找到你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