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沈葭一直惦记着哥哥给自己买下来的锦绣阁, 大早上用罢了早饭便同侯远山一起带着小安安去了县城的锦绣阁。因念着侯老爹也窝在家里许久不曾出来转转了, 夫妻二人索性带了他一起去县城里看看。
侯老爹依旧不会说话, 到了街上欢快的像个孩子, 一边自己闹着一边逗弄几下自己的孙女儿, 直把侯宁逗得咯咯笑个没完, 偶尔看到摊儿上有了有趣的物件也要忍不住瞧上两眼。
到了锦绣阁,掌柜的忙让筒子准备了热茶和糕点来招待他们,自己则是拿了这几个月的账本来给沈葭过目。侯宁扯着她不放, 沈葭便只好将账目给了侯远山看。
侯远山看着账本眉头渐渐蹙得深了些:“这几个月似乎生意并不是很好?”他询问地看向了掌柜的。
掌柜的忙拉着脸解释着:“不是小的们不尽心,以往铺子里生意倒是红火,那是因为有娘子在, 娘子的手艺在这城里城外都是出了名儿的, 不少夫人太太们争抢着来买。可这几个月娘子不在,旁人绣的东西总要次些, 这生意自然就……临边儿青山县的几家客人、榆林县的几家有名望的富户、还有那方梧县、格兰县的自年前来过几次不满意以后, 都已经很少往咱们店来了。”
沈葭的眉头跟着蹙了蹙, 她知道自己的绣品招揽了不少有钱的客人, 却没想到竟会成了锦绣阁的支柱, 自豪的同时又不免觉得头疼,一个铺子靠她一个人自然是不行的, 看来得想个好的应对之策才是。
她想了想看向侯远山:“远山哥,我有一个主意你和掌柜的看成不成。我们把会做刺绣的妇人们聚集在一处, 我教她们做一些精致的衣裳首饰, 这样咱们铺子说不定会更加红火,没准儿还能开到临近的几个县里去呢。”
掌柜的听了眼前一亮,拍手叫好:“这倒是个好主意,靠娘子一个人做的绣活儿毕竟太少,若能聚在一起多产一些自然是极好的。”
沈葭见侯远山不答话,询问的看向他,见他敛眉不知在想什么便问:“远山哥觉得这样可妥当?”
侯远山道:“这样自然是好的,不过最好能独特一些,若能在这几个县城里脱颖而出,一枝独秀,名声说不定也会越传越远。”
“独特一些……”沈葭呢喃了一句敛眉想了想,突然欣喜地抬头,“远山哥记得镐京城里的淑衣坊吗,那里的衣服布帛全都是不重样的,在镐京城算是最有名望的衣裳铺子了,咱们可以效仿它。召集妇人们做刺绣,重要的不在于产出多少,而在于精,每一件都精心别致、绝无重复,价格只管往上面提,卖出去一件只怕抵得过寻常衣物布帛的几十倍呢。”
掌柜的赞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咱们县城里百姓们消费并不相同,若是太贵了有些人只怕买不起,咱们还可以把货物分作不同的等级,每件货物都打上独属于咱们锦绣阁的标志,等名声响起来大家必然会以能买到我们锦绣阁的衣裳为荣。”
侯远山点了点头:“主意是不错的,不过还需从长计议,毕竟这种事马虎不得。”
沈葭笑道:“我这不过是临时想的,若真的要实行起来自然得仔细计较。”
从锦绣阁里出来,侯远山一家人又去各个铺子置办了家里需要的东西,接着又去了饭馆里吃饭。出来时遇上了带着阿玮和阿琦上街的月娘和秦大娘。
秦大娘熟络地跟沈葭和侯远山打招呼,又将给外孙和外孙女儿买的零嘴拿出来一块儿递给侯宁。沈葭是有话想同月娘说的,但大街上毕竟不是地方,便说让她得了空去家里坐坐,月娘知道沈葭的意思便点头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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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用罢了早饭,侯远山去房屋后面割了新鲜的嫩草喂驴。他上次去京城找木瑶时买了匹马,后来一直在家中同驴一起养着的,沈葭被楚王妃的人掳走时他骑着马儿去往镐京,回来时因为坐的船便没有再带回来。
不过练武者都是惜马之人,何况那匹马儿也是他精心挑选的,因而他也没随便安置,而是将那匹马交给了木瑶,也算是作为师弟留给她的念想。
家里这头驴倒是养的不错,看样子侯老爹虽不能说话,却也是能看到活儿的,再加上袁林氏的帮忙,这个家并没有因为他们不在而有任何荒弃的样子。
侯远山突然觉得他爹其实应该心思是通透的,知道疼安安,还知道料理家务,或许以前的事也想起来了一些,这让他心中一阵高兴。娘走的早,爹一个人拉扯他不容易,又在林子里吃了那么多苦,他真心希望他爹能够好起来,让他和小葭好好孝敬他。
他这般想着,转而见侯老爹坐在门前的青石阶上认真的雕琢着一块木头,那认真专注的模样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家里穷,爹爹没钱去城里给他买玩具,所以便亲手做给他,木雕、泥娃娃、木质弓箭……
侯老爹有一双巧手,他做的东西都让他爱不释手。
这时,月娘领着袁玮和袁琦来了家里,看到侯远山便笑着唤了一声。
阿玮和阿琦看到侯老爹手里的笑玩意儿很是新奇,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侯老爹也注意到两个孩子渴望的眼神,笑眯眯的将手边刚做好的两根木雕递上去。
阿玮比较腼腆不敢去接,倒是阿琦不怕生,竟然真的伸手接过来,还冲着侯老爹甜甜地叫着爷爷。侯老爹看看她又瞧瞧她旁边的袁玮,眸光渐渐迷离的许多,失神地唤了一句:“阿郎……”
这么久了,侯远山还是第一次听到侯老爹开口说话,且这第一句话便是他的乳名,他只觉得身子颤了颤,下意识地唤了一句:“爹……”
侯老爹却好似没有看到侯远山突变的脸色一般,只开心地冲袁玮笑笑,继续低头雕琢着手里的木头。
沈葭在灶房里洗了碗出来看到月娘,笑着拉她进了屋。
“按理说你们回来那日便该来看看你的,不过如今我的处境你也知道,婆母和叶子一直想把阿玮阿琦带回家,我……”月娘的鼻子一阵酸涩,“我嫁她们袁家什么也没落下,就只这么一双儿女了,他们比我的性命都重要,我哪里舍得抛下他们?何况这么小的孩子正是要娘的时候……”
沈葭叹息一声,她能够明白月娘的苦楚。这个时代的人嫁人早,月娘如今还不过二十岁,正是花一般娇嫩的年纪,若为了袁来春那负心薄悻之人委屈了自己的后半辈子,也是极苦的命了。其实她觉得苏拂扬是个靠得住的,月娘若真能与他成其好事未尝不可。至于袁玮和袁琦……
“你和苏拂扬……”
月娘面颊染上一抹红霞:“苏大哥是个好人,我这等被人离弃的妇人哪里相配?我娘倒是很中意,可是我……”
她的神色黯淡许多:“不管那袁来春如何负我,他还了我一条命却是真的,我想赖也赖不掉,如今他离去不满一年,我若这时再嫁到底说不过去。”
沈葭觉得月娘这话有理,她和苏拂扬若真有那意思总该再等些日子才是,此时若真在一起村子里的风言风语只怕让他们待不下去。
“袁来春不管怎样,干娘一家都是好人,毕竟是阿玮和阿琦的奶奶,总该想个两全的法子才是。”
月娘叹息一声:“这个我自然想过,其实按照规矩阿玮和阿琦是不该由我带着的,婆母是怜我孤苦不与我计较罢了,若真闹到了里正那里,孩子既然姓袁总要认祖归宗的。”
沈葭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男尊女卑的时代便没有女人家带孩子的道理,但凡夫家有人便不可能让月娘把孩子带走的。袁林氏对月娘已算是极好的婆婆了。
月娘道:“其实我想过了,再过些时日我便把阿玮和阿琦送过来,我相信袁家人会好生待他们的。至于我……我大哥年前去了外面做生意,说如今正是红火的时候,也需要人手,我便去给他帮帮忙。他过些日子回来我便同他一起走,出去走走也能换个心情。”
沈葭握了她的手,显然对她的话很是惊讶:“你想好了吗,一个女人家出门在外不容易的。”何况又是这样的年代,她在外漂过她知道那种苦。
月娘笑着回握她的手:“想好了,我如今这样子还有什么苦是吃不得的?何况有我大哥照顾我呢,难道他还会委屈了我不成?”
沈葭点了点头:“出去权当散散心了,实在做不来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