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贵妃病重,晋封皇贵妃,十一月二十三日薨,雍正辍朝五日。
雍正眉头皱的更紧,到底不忍心再斥责她,握着她纤弱的手,柔声道:“有哪里不舒服,有什么想要的,都跟朕说。”
年氏摇头,依旧笑的开心:“皇上,臣妾什么都不要,臣妾只要您的爱,有您的爱,臣妾什么都不稀罕了。”
雍正浑身一震,愣愣地看着她。
年氏垂下眼眸,低低地叹了口气:“有些事臣妾心里明白,只是臣妾不知该如何对皇上说,可臣妾又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趁着臣妾还能说话,臣妾想把一些心里话都告诉皇上。”
不待雍正说话,年氏靠在雍正的怀里,喘了几口气,声音虚弱,仍坚持着把想要说的话说出口:“自第一眼见到皇上,臣妾心里就只有皇上一人,再也容不下别人,嫁给皇上,是臣妾心甘情愿,这一辈子能够成为皇上的女人,被皇上放在心里,臣妾这辈子都无憾了。
臣妾知晓,臣妾做了许多糊涂事,臣妾以为您喜欢怡亲王福晋,臣妾嫉妒她,陷害她,那都是因为臣妾想要皇上的爱,可到头来,臣妾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臣妾的自以为,您说臣妾是不是明白的太晚了?”
年氏轻笑,笑中却透着苦涩,手紧紧抓着雍正的龙袍袖口,咳了几声,另一手拿起帕子捂住嘴,过了会儿,迅速把帕子攥紧,低低地道:“臣妾想要为皇上留下子嗣,可到头来,只剩下福慧一个,臣妾不是个好额娘,保护不了他们,好在还有福慧,臣妾走后,至少还有福慧陪着皇上。
皇上,臣妾不后悔爱上您,怪只怪臣妾太愚蠢,被他人蒙骗,做了许多错事,屡屡惹得皇上生气,是臣妾不该,臣妾辜负了皇上对臣妾的爱,或许这是老天惩罚臣妾没有珍惜,这才让臣妾落下这病根,也或许是老天怜悯臣妾的一腔真情,让臣妾拥有了皇上的宠爱。
另外,有一件事,臣妾一直想要告诉皇上,臣妾从未喜欢过十四爷,当初,臣妾一心以为您娶了臣妾只是因为哥哥,臣妾心中郁郁,遇到了十四爷,十四爷安慰臣妾,臣妾的心事无法向皇上诉说,只能常常找十四爷说说话,排遣心中郁结。
那时候啊,也是臣妾糊涂了,怎么能够不相信自己的心,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呢?爷明明对臣妾宠爱有加,府上任何女人都比不上,可臣妾不信爷,生生地误了这许多年,造成了这诸多遗憾。
怡亲王福晋说,您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会掏心掏肺地对那个人好,她劝臣妾相信皇上,可叹,终究是当局者迷,臣妾错的离谱,可是臣妾明白的太晚,来不及和皇上说明,臣妾这一身的病终究是好不了了,临走前,臣妾不得不向皇上说明,皇上,您能原谅臣妾吗?”
雍正紧紧地抱住她,眼睑轻垂,面上神色难辨,声音却变得低哑:“朕……如何会怪你?您安心养病,会好起来的,福慧还小,不能没有额娘。”
年氏虚弱地笑了,笑中满是欢喜:“皇上,您能原谅臣妾,真好,可是臣妾知道,臣妾好不了了,别为臣妾费心了,臣妾走后,皇上一定要代替臣妾好好照顾福慧,让他平安快乐地长大,不要让他接触那些勾心斗角。
还有,舒贵人是个好的,这宫里,也只有她是真心待臣妾好,真心为皇上,臣妾求皇上一件事。”
“你说,朕答应你。”雍正沉声道。
“求皇上,在臣妾走后,晋舒贵人为嫔,把福慧养在舒贵人膝下,这样……臣妾才能安心。”
雍正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说:“朕命令你,一定要给朕好起来,福慧不能没有额娘,等你好起来,朕就晋你为皇贵妃,你听到了吗?朕不许你拒绝。”
年妃摇头,紧紧握着他的手,喘息着道:“皇上,臣妾不要,答应臣妾,答应臣妾……”
雍正垂眸看她含着泪祈求的眼眸,缓缓地点头:“朕……答应你。”
年氏挽起唇角,笑的灿烂而纯粹,忽然,笑容敛去:“还有一件事……”
雍正踏出翊坤宫,眼前映着白茫茫一片的雪花,脸色沉冷的像这冬日的冰雪。
“苏培盛。”
苏培盛忙小跑上前。
“传旨,晋贵妃年氏为皇贵妃,封号为懿,即刻着礼部准备晋封事宜。”
“嗻。”苏培盛恭声应了。
然而,晋封事宜到底还是不用准备了,翌日,年贵妃薨。
虽未举行册封事宜,丧礼却依旧以皇贵妃之礼举行,雍正辍朝五日。
丧礼完后,雍正下了一道旨意,贵人乔氏因谋害皇嗣之罪被夺去贵人之位,贬为庶人。
苏培盛领着两个嬷嬷到了昔日乔贵人所居的长春宫东偏殿。
乔贵人,哦不,现在已是庶人乔氏了,跪在冰冷的地面,面色平静迎接皇上的旨意。
苏培盛面色冰冷,道:“皇上下旨,庶人乔氏谋害皇嗣,着即赐死。”
乔氏跪着听完这简短的旨意,苦涩地笑了,呵,谋害皇嗣?
什么谋害皇嗣?不过是替死鬼罢了。
到如今,她手上何曾沾过一滴血?谋害皇嗣之人本是……
可如今谁还听她的狡辩?
说了又有谁会信?不过是有口难言罢了。
“请苏公公代我转告皇上,我本无罪,皇上说我谋害皇嗣,我的孩儿又是谁谋害?我所做一切不过是为我的孩儿报仇,事已至此,我死不足惜,但求皇上为我枉死的孩儿做主,我定当感激不尽,再无遗憾。”
乔氏跪伏于地,心甘情愿赴死,但求孩儿的阿玛还能在乎那一点父子之情,为她孩儿报仇。
苏培盛皱眉,不过这乔氏也算有自知之明,没说要亲自求见皇上。
“废话少说。”苏培盛示意两个端着托盘的嬷嬷上前。
乔氏起身,手在两个托盘上停留片刻,终是执起酒樽,仰头饮下樽中鸩酒。
片刻,苏培盛出了长春宫,去往养心殿复命。
长春宫本无主位,是以苏培盛并未去主殿打招呼。
倒是长春宫后头的咸福宫主位懋嫔娘娘坐在小佛堂,手中拨弄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睁开眼,悲悯的目光望着眼前慈悲为怀的菩萨,低低一叹:“又是一缕冤魂。”
“皇宫这地方,哪儿容得你有私心?谁不是满怀仇恨而活?谁又能得偿所愿?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宫女玉萃道:“娘娘何必难过?也是那乔氏瞧着心善,却如此阴险,竟敢谋害皇贵妃的孩子,不怪皇上震怒,连奴才听了都胆颤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