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光阴似箭,兜兜装转又是一年。
这一年,李霄去世,李重晟登临帝位。
站在着无人之巅,他只觉高处不胜寒,处处透露着孤独与寂寞。
皇帝的孤冷是他在这个位置上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感受到的落寞和寒冷。
朋友、兄弟、爱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开他,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守着这个位置度过一年又一年。
闲的时候,李重晟喜欢一个人登上城楼,鸟瞰整个云都城。
那年他命人种下的梨树终于开花了。
他就这样看着梨花开梨花谢,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有时候他在想,要是锦宁看到这一片梨树她一定很高兴,毕竟她那么喜欢梨花。
于是他每次看城下的时候又多了一个习惯,努力寻找梨树下面浅色的身影。
尽管一直败兴而归,可他却乐此不疲。
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那颗逐渐冷却的心在有力的跳动着。
自从那天之后,他和李重明的关系一直都很奇怪。
不沟通、不见面,彼此都消失在了对方的生活中。
李重朝依旧过着悠闲潇洒的生活,不理朝政不任官职,每日的生活就是听听歌逗逗乐,倒也乐得自在。
直到有一天埋头处理政务的李重晟听到太监的奏报。
李重朝来了。
李重晟晃了晃神,顿了一下才道,“请进来。”
已经成年的李重朝恭敬地跪倒拜见:“臣李重朝叩见皇帝陛下。”
李重晟哑声道:“起来吧。”
“是。”
大约有五年没见了,李重朝已经变得和李重晟一样高了,模样也从原来的青涩稚嫩蜕变的更加成熟英俊,李重晟看了不禁顿生感慨。
看着李重朝依旧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一双黑瞳炯炯有神,李重晟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子欣慰之感。
还好,护住了你的少年心。
李重朝笑了笑,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把李重晟的心都给照亮了,他还是如少年时一般喊了一声,“四哥。”
李重晟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嗯。”
但他这么多年以来早就学会了控制和隐藏自己的情绪,因而外表根本开不出什么来。
他知道李重朝不会只是单纯的来看看自己叙叙旧,一定是有事情求自己,因而开口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李重朝道,“嗯,是这样的,我想请陛下恩准我和萧然哥哥一起启程去昭和。”
前段时间,昭和国的皇帝驾崩,二皇子顾景文登基,封紫涵为皇后。于是李重晟便下令派人带着礼物前去祝贺。
萧然主动请缨前往,李重晟便命他为使者押送宝物前往昭和。
只是多了一个人一同前往,何况紫涵是他的亲姐姐,这请求也是合情合理,只是他不明白明明前几年就有去看姐姐的机会,他不肯去,如今怎么有肯了,因而问:“从前你不愿去,如今怎么又肯了?”
李重朝明亮的眼睛突然有些暗淡:“从前母亲尚且在世,臣心里有所牵挂,不易远行。如今母亲去世了,臣也就没有顾虑了。”
李重晟并不知道李重朝母亲去世的消息,有些意外:“太妃去世了?”
说着眼睛斜了一眼一旁一直跟着自己的太监。
那太监吓得立马跪倒在地,“奴才该死,前段时间见陛下忙就想着过段时间再说,没想到就给忘了。”
这宫里的太妃数不胜数,何况自己的母亲位分低微,也难怪奴才们不上心。
李重朝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笑了笑,替奴才解围:“陛下操持国事,魏公公也是体桖陛下辛苦,陛下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李重晟看了一眼李重朝,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他这句话里面连着的三个陛下,好像一下子就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可是他已经习惯了喜悲不露,冷声道:“起来吧,下不为例。”
“是。”魏公公紧张的点头,起来之后不忘朝李重朝投去感激的一眼。
李重朝并不在乎一个太监的感恩,只是单纯的帮个忙没想其他,因而没有注意到魏公公的眼神。
李重晟拍了拍李重朝的肩膀,亏欠地道:“是朕疏忽了。”
李重朝的情绪很温和,摇了摇头,柔声道:“陛下不必自责,母亲去世的时候很安详,这段时间她过的很开心,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
即使这样提起母亲,这个孝顺的少年还是难掩眼底的悲伤。
李重晟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惨死的女子,心里更加悲切。
李重朝不知,继续对李重晟提起刚才的事:“陛下,您看……”
李重晟抑制住自己心底的苦楚,点了点头:“好,准旨。”
李重朝高兴作揖:“臣谢皇上。”
李重朝满心欢喜不久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姐姐了:“那臣告退了。”
李重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
在李重朝即将退出去的时候,李重晟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焕之。”
李重朝即将迈出去的的脚步一滞,触电般的缓缓转过身子。
即使他刚刚努力地想要维持原来兄友弟恭的样子,但他依旧能够感受到两个人的疏离,就像隔着一片汪洋大海,彼此看着对方却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
李重朝笑了笑,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像是当初的少年:“四哥”
李重晟笑了笑,孩子气地挥了挥手,眼底流露出几分不舍,眼角却带着耀眼的笑容:“去吧。”
李重朝笑了一下,站在阳光下笑着承诺:“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打猎。”
李重晟眼中突然有了几分泪水,但他还是控制住了,“好,我等你。”
送走了李重朝和萧然,白术也递来了辞官的奏折。
尽管心中不舍,李重晟还是准了旨。
又一个人离开了。
李重晟终于能够体会到当初父皇的感觉了。
是不是经历的离别多了,回想起来,就不是那么难受了。
是不是在这个位置上待久了,自动就修炼成了铁石心肠,面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伤痛的时候也就释然了。
他坦然地撤回了对锦宁下落的追查。
或者,我也该放过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