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慕容冲请来观礼的冯恒眼眶微红。
他压低嗓音戚戚然说道:“那是公主殿下做的衣衫,他终于知道衣不如旧了~”
可惜十里红妆动长安,故人却已长绝。
此时宾客们多面露古怪之色,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大燕皇帝的新后,究竟在何处?
这场盛大的婚礼,从头到尾都彰显着诡异的色彩。
众人看着皇帝与对面的空气行大婚之礼,顿时一头雾水。
礼毕,有内侍尖着嗓子高呼着。
“大婚礼成,开宴!”
“什么?”
“新后在哪里?我怎么连影子都没看到?”
“啊!快看,大燕皇帝要掀开那红绸布了!”
此时慕容冲一手执红绸。
红绸的另一端,系于紧紧遮挡住的木牌之上。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她言笑晏晏,含羞带怯,为他挽起新妇发髻。
他很想牵着她的手,一道走过从前与她牵手共渡的浮桥。
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
而如今,横亘在他们间的,是阴阳两隔的奈何桥。
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是白发。
当慕容冲温柔缱绻地笑着掀开披于灵牌之上的红盖头之后,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大燕的文武百官痛心疾首。
陛下竟然不顾忌讳,以大燕国运昌盛献祭于这场荒诞的封后大典!
大燕国运气数,要完了!
众臣如丧考妣,俱是痛心疾首,匍匐于地。
慕容冲只漠然看着百官哭哭啼啼劝谏。
良久之后,他走到其中一位闹的最凶的御使身前。
“这是孤的家事!孤难道不能自己做主!或者,你想戴孤的皇冠?”
“微臣不敢!陛下三思啊!陛下!”
那御使已从慕容冲不耐的语气中听出了杀意,顿时磕头如捣蒜。
在慕容冲以谋逆这顶帽子加诸于反对者后,群臣只能战战兢兢的收回了反对的声音。
此时慕容冲托着苻鸾的灵牌,在钦天监的主持下,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待礼成之后,宫内丝竹悠扬,满宫开始燃放瑰丽的烟火。
冯恒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人都死了,还做这些空架势有什么用!”
但他亲眼见证了慕容冲与公主之间分分合合,起起落落的感情。
他心里很清楚,若公主殿下泉下有知,心中定也欢喜的很。
皇极殿中。
此时慕容冲端起桌前的合卺酒,一杯洒于灵牌前,而另一杯,则一饮而尽。
“陛下,鸾儿,你终于是我的皇后了,我此生唯一的妻,慕容冲此生唯一的女人!”
“天人永隔又如何?只不过是我在这里,你在天上,我们远远的相爱便是!”
眼前浮现穿着龙袍的暴君,她叫苻鸾,是他的皇后。
“鸾儿,吾爱,吾妻…”
笑中带泪,慕容冲伸手就要去抚她略带忧伤的脸。
可手边触及的,是一片虚无而令人心悸的冰冷。
一念起,天涯咫尺。
一念灭,咫尺天涯,回忆如墓,淡薄如素,只留他一人遗世独活。
一念繁华一念灰,一念成悦,处处繁华处处锦。
一念成执,寸寸相思寸寸灰。
他忽而觉得自己很蠢!
他以此生挚爱的性命为代价,换来这冰冷的皇位。
这染血的江山如画,却终是不及她腮边那一汪带着浅浅梨窝的笑意。
宫内的焰火爆竹很快停止,就在慕容冲将长剑架在脖子上准备自刎殉情的时候。
殿内忽然响起太子慕容望的啼哭声。
慕容冲将残存于眼角的眼泪擦拭,旋即起身,动作笨拙的抱起嗷嗷大哭的孩子。
“苻鸾,我恨你!我连死都不能!鸾儿…我爱你,回来好吗?求求你!!”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四周只剩沉默,殿内回荡着皇帝陛下撕心裂肺的嚎哭…
冯恒仰头将眼泪逼回眼眶,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爱一个人没有错。
但今日之后,两个彼此相爱的人,却只能隔着黄泉碧落,生生站成对立的岸,永无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