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帮我看看她可还好。”
玄弟难得用祈求的语气说话。
谢道韫心下一软,于是叹气着替苻鸾把脉。
可才搭上苻鸾的脉息,谢道韫整个人都不好了。
“值得吗?就算你沦为谢氏千古罪人,她也只有一百天的寿命!!”
左右都是将死之人,一日和百日有何区别。
一个人若清楚知道自己的死期,也是一种煎熬。
“阿姐,我已回头无岸。”谢玄苦笑道。
孤注一生掷温柔,换她一年喜乐安康。
值得吗?答案不言而喻。
“那年,她像个疯子般,对那些将我的脸颊踩在脚底的人又抓又咬,满身是伤的对我伸出手那一瞬,我便知道这一世注定会沦陷。”
“我曾暗暗发誓,此生定不会让她流泪,连欢喜的眼泪也不准。”
“如今让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在面前,我做不到。”
少年时的谢玄并非谢家荣耀,而是个七岁才知开口说话的愚人。
族中子弟欺负他,长辈漠视他,他自己,则放逐自己,自暴自弃。
直到苻鸾出现,她说:传说贵人语迟,你不开口则已,若开口,定能一鸣惊人。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他身后多了一个为他出头的人。
用小小的拳头来告诉那些人,谢七公子,不好惹。
谢道韫沉默,苻鸾看玄弟的眼神并无爱意。
她只是将玄弟当成好友,仅此而已。
“玄弟,你爱她入了骨,而她却为别人拼了命,最痛苦的,莫过于活着的人。”
她担心自己的亲弟弟就算豁出命来,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无回应之地,既是绝境!绝望的境地。
楼外青山败叶萧萧,隐约传来鸦声阵阵。
谢道韫的肩膀因为恐惧而微微颤动。
那不是鸦声,而是海东青的鸣叫声,那是谢氏一族的族徽标记。
谢家,来人了!
“玄弟!快走!”事不宜迟,谢道韫牵起玄弟的手往后山狂奔。
…………
阿房城。
苻鸾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正戴着斗笠在艳阳天下晒太阳。
“假如我能活到三十岁,日月所照,江河所至之疆域,都将匍匐在我脚下。”
她用手里串着咸鱼的竹棍笑指苍穹,意气风发的说道。
“好,那我当你的马前卒急先锋,只要你想,你目光所及之处,我必让所有人都臣服在你脚下。”
谢玄盘膝与苻鸾相视而坐,宠溺地看着她。
只要鸾儿能活到三十岁,他愿以天下苍生为祭。
“我是说笑的,成为一代圣君有两大禁忌,英雄气短与儿女情长。我都犯了!”
苻鸾有些气馁的叹气道。
谢玄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他和她,都动了情,所以只能兵败山倒。
少顷,谢玄眸光微变,目光注视着盘旋在头顶上鸣叫不绝于耳的海东青。
“鸾儿,我家里有事,你先去长安,若明日黄昏时分我没在南城门,不必等我!”
“出什么事了?”苻鸾关切地询问。
“家事!”
既然是谢玄的家事,苻鸾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于是越上马背先行离去。
她要去长安城,在生命中倒数第九天,与一人道别,不,是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