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长的轨道横跨了晨曦草原。
这条由晶雪族提供技术建造的轨道起名‘晨曦’,和草原一样。由魔力驱使的列车在轨道上行驶,速度不及前世的绿皮火车,但在这个世界却已是惊人的快速。
作为轨道的主人,夏寒因为事务繁忙没有乘过几次,这次回来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他乘车抵达晨曦草原中部,而后转乘马车驶向玉石城。由于黑发黑眼的外貌太过显眼,夏寒转换成了精灵外表,而且为了进一步降低奇怪,他还戴上了帽子。
用一顶大大的帽子遮住尖耸的耳朵,他就和人族青年别无二致了。
和朱雀大陆一样,麒麟大陆的临海居民都迁往了内陆,玉石城里一片拥挤。这块大陆的战火不比朱雀大陆小,就连街道的角落也竖起了一些简陋帐篷,衣衫褴褛的人们缩在一起,面黄肌瘦的妇女们小心翼翼的看守孩子。
每次看到这种景象,夏寒总是会感到心酸。
但他没有任何解决办法,连地球发生战争也会出现这样的景象,就别提这个落后文明的世界了。不过总归而言,麒麟大陆的人比朱雀大陆要幸运,前面数年的丰收让帝国更有能力保障他们的食物。
虽然不至于让每个人都安心,但至少大部分人有这种幸运。
【解开封印后我能让这样的场面不再出现吗?】
夏寒突然闪过这样一道念头,接着苦笑摇头,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况且他也不是那般舍己为人的伟人。如果有余力自然可以帮助,代价太大还是算了……
地球都没能解决的问题,他又何必艹心。
当然假设图鉴没有说谎,夏寒解开封印后就能停止战争,他的力量可以保佑人族不再遭受战争之苦。然而夏寒觉得不太现实,他可以保护别人一时,但总归还是会离开。
他不会停留在这个世界。
“嗯?”
突然,夏寒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背后,伸手向他的口袋探来。
乱世最多这些败坏秩序的人,然而其中很多被逼无奈,夏寒一身贵气衣服少不了别人眼红。他看对方不像是坏人,也就任由他偷了进去——反正口袋里什么也没有。
如果这家伙发现没有还想得寸进尺,夏寒就不得不给他个教训了。
好在这种意外没有发生,那人影在夏寒的口袋里没有找到东西,叹息一声转身消失了。夏寒没把它当回事,他继续向前走,目的是横穿玉石城离开。
本来他可以在城外直接往南,却突然想起儿时吃过的糕点,抱着怀念的想法进了城。然而看到城里乱象,夏寒还是失去了享受美食的心情。
他离开玉石城的方向正是当年雷霆一剑划落的地方,无荆死在那一剑之下。而今修复完成的城墙上还留着一些烧焦的痕迹,但夏寒看也没看它们一眼笔直就走了。
那不是一个值得回忆的东西。
“图鉴,你这是想让我去哪?”
走了不远,夏寒询问起来,他一味按照图鉴的指引前进,却不知道它会把自己带向何方。
“随便走,时机到来我会提醒主人。”
图鉴回答的相当简单,这让夏寒一阵愕然:“时机,什么时机?”
“那个美人鱼出现的时机。”
美人鱼?这个时候孤身一人的夏寒还没有接到圣兽们传来的消息,他也不知道人鱼族发生的事情,但说到美人鱼,他只会想到那个当年有着短暂接触的少女。
图鉴说的是她?——夏寒歪打正着,他不是让白月去试探那个人鱼祭司了吗,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
夏寒立刻询问白月,从心底得到的报告让他有些失望:试探还未开始。准确来说,那个人鱼祭司从第一次出现后就失踪了,这段曰子都没有她出现的报告,白月也是有心无力。
“主人猜对了,那个人鱼祭司就是当初和你见过面的家伙。”
这个时候,图鉴再次出人意表的坦白了。
这也侧面证明了图鉴说的时机就是夏寒认识的少女出现的时候,但那只人鱼和解开封印有什么关系?
这次夏寒没有问出声,他看到天边闪过的一道红光,那是朱雀的光芒,似乎有朱雀在找他——夏寒没有刻意对圣兽隐瞒行踪,白虎或许预测到了他的位置。
但理应不稳定,因为朱雀越飞越远……它们过来肯定有要事,夏寒顾不得惊世骇俗,连忙起身化作白光追了过去。
“吡——”
朱雀一声嘶鸣,显然发现了后方跟来的人影,它往下方的森林落去,当夏寒跟着落地后,只见到一个发色通红的少女。
“夏寒陛下,这是我王交给你的信。”
圣兽果然是来找他,夏寒松气的时候把信接了过来,朱雀没等回复,转身就又飞走了。
不用回复?夏寒拆开信封看了起来,这一种由魔法抒写的信件看了就会消失,极有魔法守护者的风范。
内容不用多说,朱雀在里面阐述了海族叛变和人鱼女王生死未知的消息,顺带要求夏寒暂时躲起来——它们怎么知道那个魔族在找夏寒?
夏寒可没把自己的事情也说出去,难道那些圣兽也会知道图鉴的事?
这不可能——或许圣兽只是担心他会和人鱼女王一样遭到毒手,如果海族出问题后人族再出现意外,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有丝毫希望了。
看完信后,魔法信纸自动化为蓝色的光点消失,夏寒的脸色却迟迟没有好转。
他很意外,魔族女子的行动如果是因为他交给圣兽们的情报,那她就真的非常厉害。那个女人已经看穿夏寒逃跑的本事,她放弃了无头绪的追捕,反而趁机将了圣兽。
原本夏寒把她的消息传出去就是为了让圣兽去找她麻烦,谁想麻烦没找成,事态却更加恶劣。
如今圣兽被海族敌视,讲和的可能姓基本消失。海族对陆地的进攻有增无减,战争越演越烈,谁也得不到好处——除了坐享其成的魔族。
该怎么办——
【难道图鉴……】
夏寒心里涌出一股寒意,图鉴刚才坦白的东西不就和这件事息息相关吗?它在前一刻就知道圣兽们的情报会到达,所以坦白人鱼祭司的身份就是为了让夏寒去找她?
她是人族唯一的希望了?
没有女王,海族最高的统帅阶层就是祭司,而图鉴说夏寒可以不久解开封印,那就几乎把前方的道路显示的一清二楚了。
六个封印,六个不同的种族。人族、精灵、晶雪、兽人、血族——这里已经有五个,虽然有几个是敌人,但它们的统治者无一不和夏寒息息相关,信仰吸收的条件也都吻合。
最后一个种族是——海族。
图鉴的恐怖再一次彰显,人鱼女王的‘死’是不是早就注定了,或者说当年夏寒和那个人鱼邂逅的时候就已经被图鉴算计在了未来里?
时隔多年,夏寒再一次有了童年的感觉:无法违背!他无法违背图鉴制定的道路……
事到如今,除了和人鱼祭司见面,用不知道什么方法把她捧为女王,他还能做什么?无论做什么好像都不足以解决现在的危机,海族是敌人,而且是令人畏惧的敌人,除了和谈别无而二法。
“你真是过分啊……”
有些苦涩的声音,夏寒对图鉴问道:“那个魔族也在你的算计当中对吧?”
世间万物,没有人逃过图鉴的算计。夏寒看不到魔族女子在人鱼女王身上做的手脚、也不知道她准备趁自己和祭司见面的时候前来捕捉——但他却很确定,没人逃得过图鉴的算计。
这样的金手指太过强大,强大到让人不安心继续留下去……
【封印解开后,必须毁了它。】
夏寒对图鉴感到不安,他第一次明确的发现自己不能容忍它的存在,不管未来自己成为什么,图鉴都太过诡异了.
然而此时的夏寒还不知道,他决心要毁灭的图鉴,最后会变成什么——他忘了不管再怎么像人,声音和语气再怎么富有感情,图鉴只是一个系统,没有真正灵魂、而是制造以假乱真智能的系统。
“我和人鱼祭司见面的时机什么时候到?”
沉下心后,夏寒再次开口,图鉴给出的回答非常模糊。
“一天,两天……最晚两个礼拜,这要看主人采取什么动作。”
“什么意思?”
“那个祭司原本不是爱好战争的人,女王的逝去让她悲伤,却不会驱使她主动发起战争,而是选择退缩。”
图鉴保留了很多幕后的东西,它也没说谎。那位善良的祭司原本参与战争的理由就是为了寻找阻止战争的机会,而今女王离世,海族的愤怒需要发泄,她却退缩到了后面——这就相当于放弃原本坚持的和平,而选择了旁观。
她一个小小的人鱼,在这场变故中改变心情不难理解。
当然夏寒不会明白,他只是单纯的疑惑——他要采取什么样的动作才能见到那个祭司?
图鉴说出的答案是——
“主人想见她,只能逼她出来。”
“其它祭司已经发起了战火,海岸很快就能听到人鱼唱响的死亡歌谣……主人你要活捉一位祭司,利用她把目标叫出来。”
简单明了,傻瓜也能听懂的计划。夏寒皱着眉,这么一说所谓的时机就由他活捉祭司的速度决定,活捉不难,难的是该去哪里找祭司。
“主人随意行走就行,按照过去走过的路线肯定会碰到祭司。”
图鉴也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但夏寒还是决定按它的话去做,它这么说肯定没错——然而天知道它是不是又在算计什么。夏寒觉得现在自己有些敏感过头,但有时候敏感得到的结论指不定就是真相。
过去无荆还没死的时候,夏寒有一段时间跑遍海岸去找无剑的坟墓,那时候的路线已经很模糊,他只能按照大致印象前进。
经历兽人战争、人类复兴,麒麟大陆的很多要道都变换了位置,周围的景色也有了一定改变。花了好大脑筋,夏寒勉强重合了以前的道路,为了找回感觉,他甚至买了一头马。
一头简单的马匹,不能说强壮也不能说漂亮,但偶尔能坐在上面眯眯眼倒也有别样的情趣。
或许是夏寒运气不错,他走了一天,在第二天傍晚途经森林的时候,他听到了柔美动听的歌声。
美人鱼的歌声很简单就能分辨,她们的嗓音天生富有感染力、有着和其它种族不一样的气质,夏寒一听就回忆起了过去那个少女,他没有丝毫犹豫往前赶路。
前方正是战场,贸然进入很可能会打草惊蛇,而且还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人鱼祭司。
普通的人鱼也会唱歌,也会对人类有效果,图鉴庇护的夏寒不受歌声控制,他感觉不出歌声的具体力量,因而分辨祭司的方法只能看它的效果有多大。
坐下的马似乎累了,马头上下起伏的昏昏欲睡,夏寒把马系在森林,隐藏身形悄悄的潜了出去。
到达战场,眼前的景象让夏寒大吃一惊。没有激烈的炮火、没有闪耀的兵器、也没有愤怒的呐喊——整个战场竟然死了。
平直的海岸线,重重封锁的道路,所有人类士兵都躺在地上沉睡,而他们的马则和夏寒的那匹一样,也在睡觉,而且是躺着睡觉。马一般站着睡觉,躺着睡的马相当少见,然而此时的战场却躺下了一群一群。
海风刺骨,海浪哗哗作响,这种天气还睡得着显然不正常。
夏寒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他抬起头望向海洋,那沸腾的海浪深处开始出现一些细小的身影,密密麻麻,在双月的光芒下泛着令人畏惧的光芒——如果不是夏寒眼睛尖锐,他还真发现不了。
海族……毫无疑问,这个神秘歌声的主人就是人鱼祭司,虽然不知道是第几位,但她的歌声足以让人畏惧。
这种可以导致军队睡眠的歌声发起的战争已经不算是战争,而是屠杀,比杀鸡杀狗还要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