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打算复活阿泰尔了?”
听到铭尘的那番话时,何文宣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总是注重着装细节的男人坐在一张平面电脑旁,如同一个优雅而贵气的城市精英,铭尘快速地在屏幕上点击着,很快一张地图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铭尘低头看着地图,漫不经必的说道:“不可否认最开始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阿泰尔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他抬头望向何文宣,心底大概有那么一丝浅浅的遗憾,“我和张娜详细讨论过,成功率大概是百分之零点零一。”
“失败的后果会是什么样子的我们谁都无法预料,阿泰尔……属于阿泰尔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已经安息了那么长的时间,不应该再为了我的私心而被唤醒,更何况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我们谁都无法预料。”
嘴角微动,铭尘握着拳头凑到唇边轻轻咳嗽了两声,还有其他的一些真正的原因。
“我说过我在生病,我不该纵容你--”
声音戛然而止,唇上的温暖和霸道令人心头一颤,只是在何文宣试图品尝更多一点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已经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的废话可真多,何文宣。”
淡淡瞥了一眼,拇指拭过嘴唇,铭尘说道:“我虽然不会再想着把阿泰尔复活,但也不想看着阿泰尔成为别人的容器,比如说菲利普斯国王。”
“上一代的国王基于继承人的关系,如果选择永生手术的话作为正统继承人的菲利普斯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同时又放不下阿泰尔,强大的阿泰尔是他的威胁,也是他最喜欢女人的孩子。”抬起杯子喝了一口蜂蜜水,铭尘冷笑道,“一个保存遗体的冷冻坟墓,你觉得菲利普斯在打什么算盘?”
不用猜他就能知道菲利普斯在想什么,阿泰尔的躯体近乎完美,如果他是菲利普斯大概也舍不得就火化埋葬,铭尘也不指望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心底还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
“阿泰尔现在在何鸿雪的手里。”何文宣说道,“被放在很安全的地方。”
作为引诱铭尘的诱饵,何鸿雪暂时不会对阿泰尔的遗体有什么小动作,其实何文宣大概猜到铭尘想要做什么。
“那就告诉我阿泰尔被放在了哪里,他不应该被那么对待,”铭尘指了指地图,沉声道,“把他找回来,埋葬他,这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埋葬阿泰尔的同时也将埋葬束缚了他多年的过去,活在过去的人永远没有未来。
铭尘望向何文宣,微微扬起了唇角,如同一只高傲的猫一样:“你相信我吗?”
“这之后呢?”何文宣反问道,他很想去相信铭尘,事实上尽管心里或多或少总会有那么一些不确定,在行动上他仍然会去信任并且支持这个男人。
他只是……害怕失去?
或者是害怕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铭尘沉默着微微笑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说出这番话,就像何文宣也没有想到他会听到铭尘亲口说出这句他等了很久的话。
毕竟是一个人,无论如何冷酷残忍,童年所缺失的温暖很容易成为一个人的执念。
既排斥,又渴求。
身为泰瑞尔的时候,铭尘在阿泰尔身上体验过这个过程,从排斥到心里一点点接受,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沉溺进去,只是还没有等他沉溺进去的时候阿泰尔就离开了。
随着“泰瑞尔”给自己的绝望的一枪,一起离开了。
身体突然被人抱住,铭尘听到了何文宣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我帮你。”
“我是一个任性的人,对吗?”铭尘轻轻拍了拍何文宣的脊背。
但这才是铭尘,一个强大到令人心生畏惧的同时却又让何文宣觉得十分脆弱的男人,一个任性自我到让人又爱又恨的男人,一个心甘情愿让人去宠爱和包容的男人。
何文宣已经失踪快一个星期了,种种迹象似乎都在告诉何鸿雪是皇室的人绑架了何文宣,但何鸿雪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安插在皇室里的眼线没有一个人有关何文宣的消息,短时间内想要找到何文宣一下子变得很困难,毫无头绪的情况下皇室已经把矛头对准了何家,在失去了何文宣的助力之后何鸿雪得自己一个人把所有麻烦扛下来。
到底是怎么变成今天这种田地的,如果不是铭尘的从中挑拨,何家仍然是稳固的三兄弟支撑。
突然之间,就变得孤立无援。
铭尘……铭尘……铭尘……
这个名宇如同诅咒一般困扰着何鸿雪。
“他有特别的魔力是吗?”
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何鸿雪抬起酒杯喝了一口伏特加,冷酷的目光盯在面前不远处竖着放置的透明玻璃箱上,被菲利普斯国王完好保存了数年了的阿泰尔仍然闭着眼睛在特制的玻璃箱里沉眠。
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抓住铭尘,但是那个男人又一次从他手里逃脱,一次又一次,对那个男人的渴望与势在必得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只要你在这里,他就一定会回来。”
何鸿雪起身离开了密室,菲利普斯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在失去了何文宣和何文瀚的助力之后虽然不至于落败,但也得承担起更多的事情,忙到几乎没有时间再去查找何文瀚究竟把铭尘带到了哪里。
刚刚离开密室不到三步路的时候房屋里的灯突然熄灭了,四周变得沫黑一片的同时手机也响了起来,管家的焦急地确认何鸿雪所在的位置,在和皇室对抗的时间里房屋突然断电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往常的这个时候何鸿雪一般在书房里处理事情,今天突然想到了铭尘,想到了那个男人就来到了存放阿泰尔遗体的密室里,随便喝上一杯酒,让自己冷静片刻。
“按照正常流程行动,不要声张,有任何情况再告诉我。”
拒绝了管家乘坐直升机暂时离开的请求,何鸿雪挂断了电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犹豫了片刻之后重新回到了密室里。
他有一套完备的应急方案,其中一项是如果房屋的安保设施失灵的话就尽快离开这里。
这是来自皇室菲利普斯国王的刺杀,还是一场概率极小的意外?
将密室的门锁好,何鸿雪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断电已经长达两分钟了,连应急电源都被人破坏了,显然来的人对他这里非常熟悉。
所有的应急方案,全都是由何文宣一手策划的。
即便何文宣被皇室的人抓住,何文宣也不可能会出卖他,但如果何文宣不是被皇室的人抓住而是被其他的人绑架呢,比如说……
蓦地一笑,何鸿雪手里握住了一把消音枪,闲庭散步一般地走到了靠近玻璃箱附近的房屋死角处,背靠着墙壁躲藏了起来。
玻璃箱在断电的情况下可以维持低温二十四个小时,这个时间足够让人把装有阿泰尔遗体的玻璃箱带走并且转移。
“如果你真的为了一个外人来对付,我何文宣,我对你这个弟弟就真的太失望了。”拿起夜视镜戴上,何鸿雪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和外界几乎隔离的密室听不到任何声响,外面大概已经乱作一团,或许会有喊叫声,枪声和混乱的步伐,但这里却很安静,安静得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一样。
最初设置密室的时候,这里就是作为备用躲藏点用的,知道这间密室并且能够进来的人少之又少,何鸿雪是一个,设计这地方的何文宣是一个,甚至在何文瀚有了异心之后他们连何文瀚都没有告诉过这间密室的存在。
如果只是一次普通的皇室刺杀,何鸿雪待在这里其实很安全。
如果……
“咔哒--”
轻轻的一声,密室的门悄无声息地被人从外面打开,何鸿雪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三重密码,指纹解锁,这里只有我和何鸿雪能进来,按照应急方案他应该已经乘坐直升机离开了这地方。”
何文宣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回头朝跟在后面的铭尘说道:“在他回来之前,我们可以把阿泰尔带出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决裂(二)
“这一点也不公平。”抿起了嘴唇,铭尘反手把密室的门轻轻合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半圆形的物体贴在了墙壁上,轻轻一按,半圆形的物体发出了柔和的冷光,密室的黑暗随之被驱逐。
视线落在了密室中十分显眼的蓝色玻璃箱上,铭尘说道:“以前执行任务为了得到某些资料或者物品的时候,为了顺利通过安保系统,每一次都要做很多工作,惊险又刺激。”
目光从阿泰尔身上挪开,铭尘回头看了眼一直微笑着注视着他的何文宣,目光触及到这个优雅精英范儿的年轻男子时不自觉地也扬起了嘴角。
“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轻松的进到一间密室里。”铭尘不免感叹,仔细想想其实倒也不是,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有时候为了图方便,或者是单纯满足自己无聊的恶趣味也试着勾搭过人物目标的关键人物,但搭讪也是需要精力的不是吗?
何文宣笑着说道,一边走上前从身后搂住了,逗弄道:“美人计?”
铭尘淡淡一笑,没打算把自己以前的“风流艳史”告诉何文宣。
下巴轻轻搁在铭尘的肩膀上,何文宣顺着男人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蓝色玻璃箱,尽管以前就知道有阿泰尔这个人,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阿泰尔。
比想象中的英俊,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魁梧霸气,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年轻的国王正在沉睡,英姿挺拨而又贵气逼人。
难怪铭尘会爱上这个男人。
何文宣小声问道:“你真的打算把阿泰尔给埋了或者火化?一旦他离开这个蓝色的玻璃箱,就会和其他的普通人一样慢慢腐化,在菲利普斯特制的箱子里,他的身体得以完好的保存……”
如果有一天复活了,只需要休养几个月大概就可以恢复到普通人的水准。
“别废话了何文宣,把他带走,小布莱克的人虽然可以一直在外面应付,但时间拖得太长对我们并没有好处。”拍了拍何文宣绕在自己身前的手背,铭尘沉声道。
越快解决越好,阿泰尔是铭尘的一块心病,只有把阿泰尔埋葬之后那些积累了多年的不安才能彻底消散。
他想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
等他们带着阿泰尔的遗体离开这里,何鸿雪不会不知道是谁把阿泰尔带走,这样的结果意味着什么铭尘也很清楚,从小相依为命的兄弟两人将从此决裂,而这一切的导火索就是他。
但铭尘不会因为何文宣和何鸿雪关系的断裂而感到丝毫愧疚,只有彻底离开了何家的束缚,何文宣才能真正开始属于他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为了何鸿雪,为了何家,麻木而机械的呼吸着。
何文宣走到了箱子附近把电源插头拔了出来,按下按钮之后箱子慢慢地朝后倒了下去,最终稳稳地平放在地面上。
“箱体断电之后自带电源维持二十四个小时的运转,密室里有离开房屋的通道,我们可以直接……”
“文宣!”
太过于熟悉的声音,消音枪里的子弹穿透了年轻男人的腿,何文宣瞬间跌倒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从腿部传来,手放到了腰间手枪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你在乎他吗,铭尘?”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何鸿雪手中的枪口对准了何文宣的脑袋,视线却是落在不远处用枪指着他的铭尘身上。
看了眼铭尘手中冰冷的武器,何鸿雪浅笑道:“把枪放下,不然我就杀了他。”
“他是你的弟弟。”
“他今天可以为了你背叛我,明天就可以为了你杀了我。”眼角余光淡淡瞥了眼跌坐在地上的何文宣,何鸿雪遗憾的说道,“你可真让我失望,文宣。”
“是失望还是嫉妒?”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何鸿雪扣着板机的手指上,铭尘微笑着说道,“能让自己的两个弟弟都离你而去,为什么不试着想一想原因出在谁的身上。”
何鸿雪微微眯起了眼睛,声音里透着几分危险的威胁:“把枪放下,铭尘。”
扣动板机,伴随着何文宣的一声闷哼,第二颗子弹没有穿透何文宣的脑袋却落在了何文宣的肩膀上。
“我不会再说第三遍。”何鸿雪偏头微笑着说道。
眼底的笑意冰冷了几分,铭尘手一松,冷冰冰的武器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踢到一边。”何鸿雪命令道。
铭尘轻轻一踢,枪滑落到了墙边的位置。
“脱掉外套。”
何文宣咬着牙闷声道:“何鸿雪--”
男人加大了声音,把何文宣的声音给压了下去:“你应该感谢我,文宣,看看这个自私冷酷的男人可以为了你做到什么地步,看一看他……是在残忍的利用你,还是真的爱你。”
每一句话都透着一股压抑的狠劲儿,何鸿雪对铭尘露出一丝冷酷而残忍的微笑:“你最好动作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