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年前,樱被上官炼打开了心锁,为他为他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四百年后,她的女儿阿盈将要为上官炼献出自己的心脏。母女俩的命运是如此相似。
这是一场延续了四百年的劫数啊!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同一个人!
“白医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警告你,我能活到今天不是因为幸运。”上官炼阴狠地说,“天道始终都悬在我们的头上,如果我应该受到惩罚,那早就被狱雷轰杀了。可我如今依然能在这里喝着法国红酒,吃着神户牛肉跟你说话,这就意味着,天道有让我活下去的理由。而如果你违背了我们的交易,我就没有任何理由让那位金刀金家的家主、林夏小姐活下去了!从我看到那女人地资料时起,我就知道你很在乎她。如果不是的话,你这样的一个男人又为什么守在一个胡同大妞的身边呢?”
“我答应的交易,从不反悔。”白起冷冷地说。
“那自然好!买卖要成,仁义也要在!只要你乖乖合作,那三件蓬莱的遗物还是你的!”上官炼满意地笑着说,“那我们何时做手术呢?我是随时都可以的呀!”
“三天之后。”白起看了看舷窗外的雷雨,“月全食之夜,我为你换心脏!”
“很好!很好!”上官炼急不可耐地鼓掌,“我来了一瓶好酒,要不要一起来庆祝一下?”
“老板,他已经走了……”驾驶员无奈地在无线电里回答。
“走了?”
“他说完话就拉开舱门跳下去了,不过现在已经在北京市区,而且是低空飞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秘密庇护所里,上官炼冷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无线电,抄起酒瓶,用牙齿咬掉了软木塞,一边搂着妖女护士的小蛮腰,一边嘴对瓶喝着红酒,好不惬意。深红色的酒浆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像是死人腐败的血液。
“看来他也学乖了,终于懂得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低头了。”女妖媚笑着为他揉捏着肩膀。
“可是我始终都讨厌这个人啊!学乖了又怎样呢?”上官炼奸笑着拿起电话,“喂,是我最喜爱的客户杨先生吗?”
电话中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还是那么深沉啊!”上官炼盯着桌面那副结构复杂的多米诺骨牌,“我的线索得到了证实,我想我已经找到你追捕的那个逃犯了!”
“在哪儿?”杨戬生硬地问。
“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三天之后,月全食之夜,我一定会把这个人的资料全部交给你!”
一直媚笑的女妖顿时一惊,没想到自己的老板这么快就把刚刚妥协的白起出卖了,或者说,他始终都没有想要放过那个目光冷峻的男人。
玖
夜已经很深了,海面上微波荡漾,像是母亲的摇篮曲催人入眠。
其实雨在白起走后就停了,他就像是个坏天气的使者,走到哪里,哪里的天空就会阴沉,而一坐飞机,必将赶上暴雨雷电。当那架直升机离开这里的时候,乌云很快就消散了,露出柔和的月光。
那艘不挂任何旗帜的轮船上,大部分人都已经熟睡,但24小时巡逻的岗哨依然警惕地巡视着船内的动向。驾驶舱的雷达屏幕上一片宁静,方圆几十海里之内没有任何过往的船只或是飞机。
但值班室的值班员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他知道老板的脾气。在石心小队中工作能获得高于市场价十倍的薪水,但如果出任何差错,你的解聘书只有两颗子弹,一颗打在心口,另一颗补在后脑。
后半夜的岗很难熬,只有靠咖啡喝香烟来保持清醒,值班员已经抽了半包烟,起身想要活动一下僵硬的腰肢。
就在此时,一个银色的光点从窗外的甲板上闪了过去!值班员心中一惊,打开了甲板上的探照灯,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有情况?”甲板上的巡逻哨用无线电问。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银色的影子过去?”值班员惊慌地问,!“就在你和我之间的甲板上!”
“怎么可能!我就面对着你,什么都没看到!”巡逻哨不耐烦地回答,“可能是海鸟吧!”
倒真有这种可能!这里离最近的海岸线也有两百多海里,想要骗过雷达的探测爬上这艘船比登天还难,只有那些能飞越大洋的海鸟可以到达这里。
“别疑神疑鬼了!”巡逻哨松了一口气说,“只剩最后三天,熬过去就好了!”
只剩最后三天,把货物移交给岸上那组人之后,就能去加勒比度假了!值班员狠狠地啐了一口痰,继续坐回雷达前。正当他放松了警惕时,一双眼睛正在暗处默默注视着他。
最底层货仓的集装箱里,阿盈从睡梦中醒来。
她早就习惯了轮船上颠簸摇晃的生活,每晚都睡得很香甜,就算是台风巨浪也不会吵醒她。可刚刚他听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声音,那扇铁门生涩的开门声。
她一下子从小床上坐起来,双眼朦胧地望着门口,一个黑影正沉默地站在那里。
“医生叔叔,是你回来了吗?”她恍惚间还以为是白起,因为那个人和白起的身影很像,但等她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却发现那并不是他。
那个年轻人有着一头银白如月的短发,黑色的风衣有着金属般的光泽,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如同一匹铁铸的孤狼。
在接到上官炼电话的时候,杨戬依然潜伏在上官炼对面大厦的天台上。上官炼的许诺,让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人魔一定已经和那个罪犯扯上了关系!杨戬不是一个会守株待兔的人,无论是办案的线索还是那个罪犯本人,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可靠。
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那架直升机回到基地,这才暗中潜伏过去,拿到了直升机的飞行数据。根据推导出的经纬度,他很快就找到了这艘船。但他没有想到自己今晚躲过重重防线找到的答案,竟然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
“我叫阿盈,叔叔你呢?”
阿盈今天开心极了,一天之中见到了两个生人,比过去几年见到的都要多。她急切地爬下床,抱着伍迪赤脚跑到杨戬的身边,仰着头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脸。
可等她真正看清杨戬的脸时,却被吓到了。白起的目光虽然冰冷,却很优雅,能让她心中宁静。可这个人的眼神,却透着一股凶狠,仿佛时刻要发起攻击。
孤狼是一种始终都在释放凶狠的动物,因为无论是面对猎物还是敌人,它都只能靠自己,凶狠是它唯一的伙伴。
阿姨怯怯地后退着,一直退到床边,蜷着腿坐下。杨戬无情地看着她,她就像一株柔弱的小草,随便一脚都能将她摧毁。
阿盈的心砰砰地跳,她不敢和那个人对视了,紧紧抱住伍迪,努力看向外面的灯光。每当她害怕的时候,她就去门边从门缝里看着那盏灯,只要它还亮着,她就能得到一点点安慰。
杨戬发觉了这孩子眼神的变化,他木然地转身,向那盏灯看了一眼,又转回头,仿佛发觉了什么。他的脸色凝重,整个人就想个钢铁制造的杀人机器,让人心底发冷。
他向自己走来了!一步步地靠近!
阿盈紧紧地闭上眼睛,瘦弱的肩头不停地颤抖着,等待着可怕的命运的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就在自己面前了!
“救命……”孩子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单薄的床板微微一震……
阿盈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可没有想到时间一点点过去,自己却依然毫发无损。她偷偷睁开眼睛,却发现杨戬正地坐在自己旁边,双手放在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
他也在看着那盏灯……就像试图从迷宫中找到出口的游戏玩家,认真地从唯一的线索上寻找答案。
阿盈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是轻轻的。可杨戬就这么一直坐着,没有一点想要说话的意思。他们就像两个认真看着黑板的孩子似的,一言不发。
“屋里”充盈着一种奇妙的暖意。那盏灯虽然颜色清冷,但看得久了,也是会逐渐变暖的。
就在此时,“孤狼”兄忽然轻轻地哼起了歌……
“陪你熬夜……聊天到爆肝也没关系……”
他唱的是一首五月天的快歌,《恋爱ing》,和他狠戾的气场完全不搭。这就好比美国总统奥巴马到你们家小区楼下,跟着阿姨们一起跳《小苹果》!可杨戬依然投入地哼着,很惬意的样子。
但这位先生的歌声实在不敢让人恭维,五音不全,更别提什么调子了!他和林夏的“野蛮春天呐喊派”唱法完全相反,他的嗓音低沉,到高音部分完全垮塌,简直是一场灾难!怪不得这个人要独自去ktv唱歌!可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换成普通人唱成这个样子,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去碰麦克风,哪会像他一样每天坚持不懈地唱下去!
杨戬仿佛也知道自己唱得很难听,只是很小声地哼,像是唱给自己听的,压根没想到阿盈会突然大声唱起来。
“啦……啦……啦……啦!”
杨戬一愣,转过头来看小女孩也十分投入地跟着自己的调子唱歌,很满意地点点头。
“恋爱ing……”
两个人索性都放开了嗓子,在小女孩天籁般的合声中,杨戬甚至连之前唱不上去的高音都完美地唱出来了!
杨戬是个习惯了孤独的人,一个人住,一个人去超市,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去ktv唱歌一个人去追杀那些必须被清除的罪人。他不喜欢和别人在一起,因为活在世界上的人类们都太爱讲话了,但这个小姑娘给他的感觉很舒服。杨戬从刚刚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个同样习惯了孤独的孩子。他今晚是来查找上官炼背后的那个人的,可就这样坐坐也很好,就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一样。
阿盈也觉得这样很美好,上官炼每个月都来看她一次,但也只是滔滔不绝讲着自己的故事却从没有像杨戬这样安安静静地陪在自己身边。其实大部分时间,阿盈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坐在小床上,但这样静默着其实是最自在的状态,不用担心自己会说错话,惹爸爸生气。而这头野狼,似乎有些和自己同病相怜。
而再冰冷的世界也会有个温暖的角落,孤独的白狼窝起身子,保护着茫茫雪原上唯一一株绿草。狼为小草挡住风雪,小草给狼带来春天的希望,他们在深夜里用歌声互相取暖,因为他们同样孤独。
“黄昏黎明——”
“啦啦啦啦——”
“整个都恋爱ing——”
“啦啦啦啦啦啦啦!”
最后一句唱完了,杨戬和阿盈对视着。虽然只是短暂时间的相处,两个人却已经形成了默契,那是一种同类之间的默契,完全不需要语言的沟通,就明白了对方要说的话。
——你唱得真好。
——叔叔也不错。
——我要走了。
——还会回来一起唱歌吗?
——会!
杨戬神清气爽地起身,向外走去。阿盈追到了门口,望杨戬伸出小指,期待地望着他。
杨戬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伸出小指去拉钩。他的手并不像白起的手那样有着医生独有的精致灵巧,而是坚硬粗犷,像是一件杀人的武器。而阿盈本来就白晢得像个冰雪堆出来的孩子,小指更像是冬天屋檐下晶莹的冰柱一样。可两只来自不同世界的手指钩在一起时,默契得仿佛他们是一对相识已久的忘年老友。
拉钩完成,杨戬冲阿盈摆了摆手,风衣一抖,如一匹孤傲的白狼般走出货仓,只留下阿盈一个人独自站在铁门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
此时海面上已经渐渐亮起,拂晓将至。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可更加漫长的黑暗始终都在前方等待着。
拾
三天。只有三天就到月食之夜了。这三天内,烟雨胡同十八号,蓬莱间诊所里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
其实白起依然和平时一样,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读书、吸烟、喝茶,可阿离却没有他这份淡定,阿离就像火烧屁股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不断在白起耳边碎碎念着。
“老板,我只需要一天时间!一天时间内我救不回小夏姐,你就把我扔进你那个酒杯化掉!”
白起静静地看书,没有答话。
“老板,要不这样,我去跟他们说让我去当人质,把小夏姐换回来!”
白起静静地抽着烟,还是不说话。
“老板,你怕什么!不就是个姓杨的吗?你连人都没见着,只听个名字就怂了?!”
白起抬了眼看了看他,继续低头喝茶……
阿离彻底没辙了,赌气跑回自己屋里,不再理白起,还把音响开到了最大声。
但白起依然把自己关在那间办公室里,门紧紧地闭着。除了玲珑在第二天突然来访之外,三天内诊所里没有任何其他的访客。玲珑是白起的旧相识,在国贸三期顶层开了一家咖啡厅,是个性感神秘的女人,总会对白起进行若有若无的挑逗,只不过白起很少接招,让她自己玩自己的。但白起遇到难题时,总会和她商量。
两个人在房间里密谈了半个小时,玲珑才走出办公室的门。阿离很想问问他们究竟讨论出了什么对策,可是问了也是白问,玲珑调戏了阿离一番之后,也离开了。
一直到第三天的晚上,阿离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竟然是林夏打来的。
“哟!小鬼!想姐姐没呀?”林夏并不像他想得那样惊慌,语气轻松得意,却让阿离欣喜若狂。
“我就知道小夏姐你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阿离激动地问,“你怎么逃出来的?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逃?我在这舒舒服服的,为啥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