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卿转着酒杯,拿起抿了一口,烈酒入喉,顿时从胃里开始暖和起来。
今日他本来还有极重要的安排和布置,但是听到昨日宁卿进了宫,而先前陈贵妃曾见过宁妃,慕容昕便再也等不得,他深知宁卿的刚烈和心性,只希可以在郁结将成之前可以化解,眼见此刻她似乎有松动的模样。
慕容昕便有了更多底气:“大抵终身大事,多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非说父母可以决断所有,而是说明父母赞同和祝福的重要,将来,倘若我们成亲,你自是避不开我母亲的,倘若此刻她喜欢你,将来自是少了你诸多不便。”
宁卿像一只小鸟般啄饮着那酒,此刻便问道;“那若你母妃无论如何也不喜欢我呢?”你当如何选择?这句话她没有问出口,也不会问出口。
“我会让她喜欢你,我的母妃虽然——却也不是不讲道理。婆婆和媳妇之间不是对立的,只要她们的关注点在同一个男人身上,一旦有一个稳定的风眼,便不会东风和西风的矛盾。”
宁卿看着酒杯里面的涟漪:“如果她容不下我呢?我曾听民间有一传言——问一个男子,母亲和媳妇一起掉进水里?会先救谁。”
宁卿挑起半边漆黑的眸子看他,听到他缓缓笑了:“这样的问题,大抵就跟一个人要渴死了,是饮鸩止渴还是渴极饮碱一般。我永远不会让情况变成那个模样——我会护住你,任何时候。”
宁卿问他:“若是她容不下我呢?”那些直白而尖锐的诋毁她永不会复述,她只是固执问他这一个问题。
慕容昕认真看着她,似乎猜到她心思一般笑着:“有我宠着你,爱着你,她终究会接受的。”
夜色渐沉,风吹起灯笼摇摆,灯火明灭不定,她眼里好像也有什么火光轻轻一闪。
一只寒鸦飞过,站在树杈上呱呱叫,小二连忙捧了棒子出来驱赶。
“我如今二十有余,母妃确有想法为我娶妃。”左右她也可能听到什么,不如先自己说,“但我自然是不愿的,所以先前我已经连着数日进宫陪着太后,到时候有她为我们做主,那更加容易。”
她双手捧着酒杯,看着那寒鸦临走还死命叼着一块肉干,轻轻笑了:“武成王本是天生贵胄,倘若有天入主南宫,三宫六院自然都是有可能的。”
“你不相信我?”他声音一沉,却没有正式回答她的问题。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自己。深宫诡谲,投身期间,深如广海,总有一天,也会变成曾经最为厌恶的模样,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慕容昕道:“不会。阿恒,我明白你,你永远是你,不会变……我亦是如此。”
“呵呵。曾经我的姐姐,宁家最知书达理娴雅善良的女儿,曾经的宁家大小姐,现在的宁妃,她也曾以为自己不会变。”
“宁妃虽然囚禁冷宫,心性也不曾改变,即使小公主的伤,也并不是她愿意的。”
宁卿忽的仰头看他,那神色充满了冷酷和嘲弄:“武成王都没有看出来。当日,她囚禁冷宫,假意滑胎,欺瞒过皇后——王爷当皇后三言两语就能被糊弄么?那自然是有货真价实的东西。”
慕容昕正在饮酒,不由一停,看着宁卿。
她缓缓道:“当日她宫中还曾有个太监——后来神秘失踪,一直没有找到尸体。”
慕容昕只觉喉间一阵恶心,不由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那便是说,那小产的血肉……”
宁卿举杯一饮而尽,将酒杯倒扣在桌上,站了起来,看着他:“如你所想。”
他神色一震,眼前的女子神色坚毅,他剩下劝慰的话便再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总有话不敢说出口,因为一旦出口,她仿佛便会消失一般。他满满斟上一杯。
“再等等。”他说,“听说这里的小曲儿很不错。”他说完,便看着她,生怕她拒绝,但是她还是缓缓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