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您哪里受伤了,严重不严重?”
  他动作间,更多的林家弟子闻声纷纷高喊“少主”,慌张向凌鸣玉奔来,转眼间凌鸣玉便被林氏弟子团团围住。
  一片慌乱中,凌鸣玉这时候终于彻底明悟了眼下的情况。
  他第二次入世,以自己的身躯顶替了逝去的林奚吟,成为林家唯一的小少主。
  想通了这一点的凌鸣玉忽的起身,拨开人群,在众人的惊呼和反对下,固执的穿过洞穴,跌跌撞撞地跑向某个方向。
  直至视线中出现那道凌鸣玉再熟悉不过的黑衣身影。
  凌鸣玉脱力跌跪在黑衣身影前,颤抖着双手将谢妄搂起,屈起食指探向谢妄鼻尖,直到指尖感受到那微弱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的气息。
  太好了!
  赶上了…他赶上了……
  他胸膛急剧起伏,回首高呼:“来人!快来人——”
  凌鸣玉话音未落,眼前骤然一黑,抱着谢妄缓缓倒了下去。
  *
  鼻尖传来馨香,浑身似乎被柔软的云朵包裹。
  昏昏沉沉间,凌鸣玉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嘘!小点声!当心吵醒少主!”
  轻浅的训斥声中,凌鸣玉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浅黄梨花木雕刻玄鸟的拔步床,垂落梨白轻纱帷幔。
  “少主醒了!”
  仆役连同着守候的医官一拥而上,对凌鸣玉一顿检查。
  “少主身上并无伤势,此前昏迷只是受了惊吓,心脾两虚,待再服几副凝神药便可。”
  自己的情况凌鸣玉再清楚不过,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凌鸣玉艰难支起身,就近抓住仆役的袖口,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艰难开口:“谢妄呢?”
  谁知不待凌鸣玉再问,那仆役顿时面色苍白,噗通一声重重跪下来。
  跪得凌鸣玉脑瓜子嗡嗡直响。
  “谢妄…这是……死了?”
  仆役也呆住了,他惊恐的目光中带上了数分迷茫,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半是了悟半是悚然地试探问:“少主这是…希望谢公子…死?”
  不是,凌鸣玉心道,他有这么目无王法作威作福吗?
  说的好像谢妄的生死全系他一人之手。
  太夸张了也。
  然数盏茶后,凌鸣玉便明白,松眠完全没有夸大其词。
  凌鸣玉一手捏住身前梨白披风,半边身子由松眠扶起,站在仆役房门口,望着一团蜷缩在仆役房角落、身上只裹了层薄被,被面上甚至还有不明水渍的谢妄,面色难看问:
  “你说这都是我做的?”
  作者有话说:
  谢狗: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第6章
  松眠,也就是自凌鸣玉醒来后,一直服侍凌鸣玉的仆役目光闪躲,踌躇道:“……是。”
  凌鸣玉扫视眼前的房间。
  这是间最简陋的下人房,杂乱无章黑灰色的大通铺,屋角甚至摆放着未倒的马桶,堆积如山的脏衣散发出不明的气息。
  凌鸣玉捏紧了袖袍下的拳头。
  谢妄如今重伤在身,都还要承受这般羞辱折磨,可见寻常谢妄在林家的境遇,只怕更糟。
  凌鸣玉起先觉得很愤怒,可愤怒到极点后,只剩下无力和懊恼。
  凌鸣玉缓缓闭上眼:“谢妄这样…多久了?”
  “回少主,谢妄公子来林家已有两月。”
  凌鸣玉无力的点点头:“去传医官。”
  松眠恭敬退下时,横七竖八躺在通铺上的身影终于发现了凌鸣玉,他们纷纷起身,对凌鸣玉弯腰笑脸相迎。
  放在从前,凌鸣玉早在第一时间便上前察看谢妄伤势。
  可眼下,凌鸣玉却怎么都没了上前的勇气。
  他曾经立过要相伴谢妄走过昏暗人生的誓言,如今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甚至谢妄在林家所受的一切折磨,都有他这具身份的功劳。
  这十年来…谢妄…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凌鸣玉心痛到无法呼吸,出神间,一道人影忽然走出,当着凌鸣玉的面,径直将一碗不明物当头泼了谢妄半身。
  眼前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凌鸣玉根本没来及反应。
  “你在做什么?”凌鸣玉惊呼着上前,将仆役推开。
  那仆役一愣,旋即邀功般向凌鸣玉讨好道:“这卑贱之人见了少主竟不起身行礼,实在无礼,我替少主罚他。”
  凌鸣玉顿时忘记此前思绪,不顾地面和谢妄身上的污渍,蹲下将谢妄搂起。
  他动了怒:“谁说我要罚他!”
  仆役这回是真呆住了,同同伴左看右看:“这……”
  凌鸣玉愤怒不已:“倒是你!明知他有伤在身,竟还想加重他的伤势!”
  那仆役终于察觉出情势不对,慌张下跪,砰砰磕头道:“少主饶命、少主饶命!”
  凌鸣玉又气又恼,偏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眼前仆役这么做,只是为了“讨好”林奚吟。
  只是可惜现在他才是林奚吟。
  松眠这时候正好领着一众医官赶到。
  凌鸣玉自然不会因着这种事便要了这仆役的命。
  但不罚这仆役,实难解凌鸣玉心中之气。
  “松眠!”
  闻声松眠上前。
  “此人欺辱族人,蓄意滋事,按家法当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