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侍女的手顺着气,颜夫人费力地喘着气,嘴角泛着乌色,她绝然挥手道:“……你出去,好好想想这些年来,我们都吃过些什么教训。等你……清醒了再回来!”
从那天起,颜夫人再也没让丁凌泉见过自己。
丁凌泉这一清醒,也就清醒到了马上要来临的除夕。
“小泉姐”
终于将丁凌泉喊回了神,秋望舒不满地走到她面前道:“你又心不在焉!”
以前来都好好的,唯独这次来,小泉姐看起来就魂不守舍的,好似有万千件心事一般。
用华南的话来说,这是常年把话都闷在心里,终于在今天憋坏了。
灶房里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探出头来,素华南抱着手臂调侃道:“我们阿望真厉害,才七岁就知道用成语了。”
秋臻一边擦着白了一圈的手,一边没好气地对秋望舒摇头道:“差辈了差辈了,说了多少次要叫小泉姨,你是一点都不乐意听啊。”
“反正差辈了占的也不是我的便宜……”
被秋望舒气得笑出声来,“好啊你”
但这一次,秋臻却没有将秋望舒撵得满院子跑,假模假样地将秋望舒赶到素华南身边后,秋臻转回身来,慢悠悠地走到了丁凌泉身边。
站定后,秋臻顿了顿,换了一副表情道:“伯母的药量又加大了。”
“走的时候把我装好的野山参带回去煎汁给伯母服下吧。”
看着两人一同投到地上的影子,丁凌泉没有抬头。秋臻是为数不多知道她身份的人。
从前秋臻还在门中时,便是一直这样站在自己身边,替自己隔绝所有怀疑的目光。如今即便秋臻早已离开师门,可是母亲吃的那些稀罕药材,多半还是秋臻带过来的。
秋臻好像总是能替自己解决所有的难处,甚至,也许这一次也可以。
垂下了眼睛,丁凌泉开口问道:“师姐,你说除了这些吊命的以外,当真没有法子能保住她的命么?”
她的话里有无奈,可细听却又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几个月丁凌泉东奔西跑,却并没有多少收获。
她甚至找到了当年她在秦州救下的一名游医,可得到的也还是令她失望的回答。
只是有一件事让她十分在意。
李慕舸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打探秋臻的行踪,甚至还问到了她这里。
从前只是旁敲侧击,这一次除了打探之外,李慕舸也给了她一个消息,说……《息缘剑法》虽然能救将死之人,但多半是以命换命,即便武功高强,易命者也只有不到五成的把握。
但若是血亲,便不一样了。以血亲之血养,再佐以剑诀,便能有七成的把握重塑心脉。
李慕舸的消息和行径在丁凌泉的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一个猜想慢慢浮现在丁凌泉心底,她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终于试探着看向了秋臻的眼睛。
如果《息缘剑法》当真能救母亲,如果师姐当年被李慕舸所害是因为她知道《息缘剑法》的踪迹,那……她是不是可以把希望寄托在秋臻身上?
这些日子来她一直心神不宁,一方面是对母亲的担心,一方面又是对师姐的愧疚。秋臻当年被李慕舸害到这般地步,可自己却还是因为李慕舸的一句话,打起了秋臻的主意。
可她现在又确实是走投无路,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我听闻,《息缘剑法》可以……”
“息缘剑法”四个字叫秋臻的眼神为之一变,面上的神情冷了下来,秋臻肃声问她:“凌泉,此事,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猜到丁凌泉兴许是听到了些江湖传闻,秋臻疾声道:“传闻《息缘剑法》并非能起死回生,而是用活人的命来换命!即便你真找到这剑法,你又怎么能确定传闻是真是假,到时候不仅折损自己的性命,还救不回想救之人!”
“师姐……”
“别再想了,伯母生产时,我自会替你想办法。你先回中都去陪着伯母,不要太过担心。”
原本想再求证如果两人为血亲之人,事情是否会有转机,但看秋臻这样的态度,丁凌泉也只能听秋臻的话,不再多问了。
太阳开始落山,外头行人人影逐渐稀疏,藏住了那句“师姐,李慕舸这么多年都在找你,是因为你身上带着剑法么?”,丁凌泉点头小声回了句:“好……”
四个月后,中都到了梅雨季,乌云压住了天光,又闷又热的雨遮蔽了所有的一切。而颜夫人在这一天早产诞下了一名男婴。
产婆的贺喜才刚落地,颜夫人就因为胸痹发作昏死过去。
这一天,不止颜夫人在等的人没有来,连答应会想办法的秋臻也在半个时辰后姗姗来迟。
冒雨闯入产房之中,秋臻带来的人是多年来行踪一直成谜的鬼医。
鬼医施针,有逆转回天之效。然而,在险些被青临门的人发现行踪后,秋臻和鬼医还是耽误了救人的时辰。
“耽误了这么久,你就算给我一座金屋我也只能拖住她半日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