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甚至没有风划过,留在她指缝中的,也只有没有尽头的暗色。
不知道走了多久, 秋望舒突然听见了身后响起了微弱的动静。一开始是隐约的人声,渐渐地,她听到了车马碾过碎石的声音,最后出现在她耳边的, 是一声陌生又熟悉的呼唤。
一个熟悉到让她立刻顿住, 不能再往前一步的声音。
“阿望,愣什么神呢?”
全身如遭雷击般僵硬,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出现在秋望舒眼前的,却是那个身着干练蓝衫, 用白色发带松松挽髻的身影。
她看起来和当年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袖子随性地挽到手肘,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带着笑意,只是眼尾不知何时多了几道细纹。
看着早已超过自己半个头的秋望舒,秋臻面上也没有半点疑惑,只是在注意到秋望舒空空如也的掌心时,好笑地问道:“不是说把东西落在客栈要回去取么?你这是取了个什么回来?西北风?”
眼前的景象十分熟悉, 有高楼, 有数不清的客栈, 旁边的小摊上还摆着滚圆的荷花酥。
她和秋臻此时分明身处中都的街巷之中。
可是,秋臻不是早就离开自己了么?
而自己在不久前好像还……
想到这里的时候, 秋望舒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尖鸣,像是要阻止她继续想下去一般,那尖鸣几乎刺破她的耳朵,让她根本不能再去回想。
耳边的尖鸣痛得她弯下腰去,可她又怕自己若真的低下头去,好不容易见到的秋臻又会马上消失在自己眼前。
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来,一步步地朝秋臻挪去,“娘……?”
她想伸手去拉秋臻的袖子,可是手却颤抖得停不下来。
如果秋臻会像梦里一样,一碰就烟消云散怎么办。
鼓起勇气走到了秋臻面前,秋望舒颤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注意到女儿的异样,秋臻先一步拉过了秋望舒,熟练地替她整理起微乱的头发。
“这不是刚给你华南姐过完生辰,准备明早一早就走么,你这是怎么!”
“了”字还没说出口,秋臻就被腰间猛然抱紧的力道给撞得差点往后跌去。
虽说秋望舒小时候喜欢黏着自己,但这都多大了,怎么突然在街上就撒起娇来?
“你究竟是怎么了?”
不明所以地任秋望舒抱着,秋臻诧异地询问道:“遇到什么人了么?”
秋望舒不答,只是把秋臻抱得更紧了。
“到底怎么了?”
想把秋望舒的脸从自己怀里抬起,可是抬了半天是半点没抬动。
街上有人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秋臻虽然不是很在意,但她知道秋望舒脸皮薄,要是继续这么抱下去,一会儿反应过来估计又要自己哄好一会儿了。于是她好笑地凑到秋望舒耳边,故作严肃地问:“秋望舒,你还记不记得你今年多大了?害不害臊啊?”
声音闷得似乎染上了哭腔,过了好一会儿秋望舒才缓缓答道:“……可是我很想你。”
听了这话秋臻更是瞪大了眼睛,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试了试秋望舒的额温道:“去趟医馆吧还是。”
腰间的力道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像是怕秋臻离开一般越抱越紧,秋臻又担心又好笑,只能回抱住秋望舒,放软了声音道:“怎么了你,你娘不是就在这里么?”
秋望舒的身边是让她不愿松手的温度,耳边是最久违的声音,所以她听不见南溪镇的北风呼号,也听不见继明山庄里玉小茶那早已嘶哑的哭腔。
“别埋!”
固执地趴在崭新的木棺上,玉小茶胡乱地挥着双手,不让其他人给林恣慕盖上棺盖。
棺中人被打理的和往日一样齐整,是花又宵她们给她好好梳妆过了。
玉小茶第一次知道,原来人死后并不是传说中的骇人的青白,而是一种沉闷到底的枯黄。
那双永远带着锐劲的眼睛闭上了,她们也没有机会再听到林恣慕那些气人的话了。
害怕眼泪滴到林恣慕的脸上,玉小茶偏头固执地喊着:“她爱干净,土里那么脏她一定会生气的!”
“而且”
想到了自那日后便昏迷不醒的秋望舒,玉小茶抹了一把早已被袖子擦红的面庞,声音破碎得不成句:“而且阿望还没醒,还没看见她最后一眼……”
因为这几日的操劳,李砚青累得只能坐在轮椅上,示意其他人不用再劝了,李砚青默默开口道:“小玉姑娘,三天了,该送林姑娘走了。”
“可是,可她也不想被埋在这里啊”
即便要下葬,林恣慕也不应该孤零零地葬在异乡。
“我们不应该把她送回百影门么?”
声音中带着不知道该对谁说的祈求,玉小茶蜷缩起来,委屈地捂住了脸:“不应该送她……回家么?”
强忍喉中的哽咽,苏临镜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半跪在地,将玉小茶揽进怀里,哑声向她承诺道:“我们会送她回家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