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微曦光从檐外跑出,朦胧地照出了两人的轮廓。贴近了秋望舒的嘴唇,易君笙捧起她的脸,在唇瓣摩挲之间道:“就算你反悔,我也不会再给你丢下我的机会了。”
郑重地在相接的唇上印下一吻,秋望舒许诺道:“我不会反悔。”
她不再是沉湎过去的独行之人了,逝者之憾,是她要讨回的东西,而生者之盼,是她要紧握的东西。
长期以来压在她心口的浊气似乎随着日出而渐渐消散,而在明暗逐渐交汇处,秋望舒转过身,正对着易君笙,闭眼加深了这个久违的吻。
……
破山骨没有随葬,她们把林恣慕暂时安置在后山的阳面上。
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取剑,秋望舒便遇上了随意地倚在廊下的素妙源。
似乎早已等她多时,在听到她脚步停下之时,素妙源便从怀里丢出一物。
秋望舒抬手接住,竟是自己好几日没碰的更星。
“休息够了就跟我来吧。”
看向愣住的秋望舒,素妙源呼出一口白气,抬腿道:“冬天快过完了,也该把没教完的东西教给你了。”
后院中,师徒两人面对面而立。
这样的场景,没有叫秋望舒想起朝夜山上苦练的日日夜夜,却叫她想起了第一次遇见素妙源的那一天。
当年师君从濮州将自己带上了朝夜山,而今又在濮州再一次点醒了自己。
兜兜转转间,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面前的人已不再是那个背不起剑的稚儿,而素妙源也决定要在今日完成自己当年的承诺。
“从前没教你第十式,是因为时候未到。”
“但今日是时候了,所以我不打算再给你准备的时间了。”
当年她许诺要教秋望舒赢过自己,而今日她想,也许秋望舒能做到的,不止是赢过自己。
于是她紧紧盯着这个早已长大的孩子,肃声道:“阿望,拔剑!”
冰心剑骤然出鞘,素妙源毫无准备地朝秋望舒挥剑而来!
要论快,冰心剑法其实不敌更星剑法,但是冰心剑法的妙处便是能在看似平稳的招式中将内力运用到极致。
秋望舒习剑,可以说是集力者与快者之大成。她的剑道,既有秋臻的灵快,又有素妙源的魄力。只是若要论起稳来,那只怕还要在素妙源手上输个八九十回。
冰心剑斜刺而来之时,秋望舒抓紧时机旋身劈向素妙源!
剑锋已至身后四寸,素妙源却不慌不忙地收剑,随后运气抖剑而出!身形骤然旋开,剑尖在四方晃出了虚影,叫人难以辨认她将要出剑的方向!
这是……压下心中诧异,秋望舒认出素妙源变换的招式竟是惊鸿引!
冰心剑刺破虚影而来之时,秋望舒以左手运气相助,在铿锵金鸣中接下了这一击!
在秋望舒面前,素妙源可从未有过“点到即止”的想法。即便秋望舒气得三天没和她说话,她也从未让过一招。
学剑嘛,先看清楚自己会怎么输,这样赢的时候才更有“你奈我何”的傲气。
没有收起内力的意思,素妙源抵住更星剑缓缓道:“你母亲成也惊鸿引,败也惊鸿引。”
在最后一次比剑之时,虽然她还是以毫厘之差输给了秋臻,可是她也在后来的某一日突然悟透了秋臻的弱点。
只可惜没有机会用自己的剑再当面告诉秋臻。
“这一招自然能敌过数以万计之人,但却敌不过对她了如指掌,又能将一招一式磨到极致之人。”
对秋臻了如指掌,又能将一招一式磨到极致之人。
眸光暗下,秋望舒心中十分清楚,那是在十年前被她视作亲人,而如今被她决心要用更星剑亲手了结之人。
冰心剑的剑光都无法照亮秋望舒眼中的暗影,素妙源不禁出声提醒她:“阿望,你现在该想的不该是那个人。”
顿了一顿,素妙源道:“而是你握剑的本心。”
“剑客握剑,或为守护她人,或为挑战自己。因为仇恨而握剑,终究不能领会你的剑心。”
自己的剑心么?
从前是要斩尽血仇,而如今是要用这把剑,守护每一个无论是离开了还是仍在身边的珍视之人。
没有丝毫犹豫,秋望舒撤剑沉息,旋即挽起剑花飞刺而去!
可是短短一瞬间,素妙源的周身却起了令人惊诧的变化。
飞沙自脚边扬起,冰心剑的剑身盈满内力,明明与从前秋臻所做的毫无二致,可秋望舒却好像被无形的铁壁所挡,根本近不了身。
剑尖未动,师君的表情也未变,依旧是蓄力迎击的模样,难道变的是师君的内法么?
……不对,秋望舒突然意识到,素妙源此招与从前她惯用的招式有什么区别了。
如果是从掌心将内力贯入,那剑尖必定会因为内力指引而颤动。可是素妙源的剑尖未动,手腕也没有因为蓄力而微弱颤抖。
师君这一招,似乎是将内力尽数交诸剑身,让剑身释放出内息,再让剑意来引导自己。
如此一来,即便对方想要使出饲魂蛊,也都会被内力一一化解至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