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叠得很有讲究, 花纹都藏在了底下,唯独上面的两个名字工整地落在所有人眼前。
看清手帕的瞬间,丁凌泉骤然色变。
一阵劲风掀起,下一瞬,丁凌泉的掌风已至斯若愚手边!
面上扬起一个玩味的笑容,斯若愚开扇拦下她的掌风!
推掌间,象牙扇骨噼啪作响,斯若愚面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终于,在他“不小心”松开手帕之时,丁凌泉看准时机将其夺下,顺势又拍出腰间长剑,一把掀起了盖板!
“啪”的一声,盖板重重落地,可是棺材里面却如丁凌泉最初料想的那般,空无一物。丁凌泉的身形也彻底停在了原地。
“丁盟主,我斯若愚再如何卑劣,还是知道“死者为大”四个字怎么写的。又怎会将颜夫人擅自带来伏春城呢?
明知这样失态的举动会引起所有人的怀疑,可丁凌泉还是掀开了棺盖。
静静地走上前,秋望舒盯着那张剥去了温和之色的侧脸,缓缓道:“你筹谋半生,想用《息缘剑法》救活颜夫人。”
“可你不知道,《息缘剑法》救不了已逝之人么?”
似乎回不过神一般,丁凌泉哑声问道:“你说什么?”
秋望舒一字一句地解释道:“《息缘剑法》以命换命,可以用在将死之人身上。但哪怕你将一条命都豁出去,也救不回已去之人。”
秋望舒这一番话,无异于告诉她,从你决定救回母亲,甚至不惜害死秋臻那天起,你所有的纠结谋划连同你犯下的所有恶行在内,都是白费力气。
被眼前这番变故所惊,在场的武林盟弟子噤若寒蝉,无人回神,也无人敢说任何一个字。
如果这一切都是丁凌泉为了复活母亲而设下的骗局,那追随正道,追随丁凌泉的他们又算什么?
耳边只剩风声时,众人听见了自丁凌泉口中发出的一声讥笑。
他们见识过丁凌泉脸上那些赏识的,宽慰的笑,却从未见过这般令人陌生的讥笑。
“你胡说。”
脸上再无半分温和,眼神中扬起了她不再遮掩的偏执与冷漠。丁凌泉将握着帕子的手缓缓放下,“即便我都做过又如何,你们挡不住我。”
察觉到危险,素华南横剑挡在了秋望舒身前,可丁凌泉却像没看到一般,眼神丝毫未动,只顾透过那身红衣,看进秋望舒的双眼。
嘴唇一张一闭,秋望舒听见她不知对谁说了一句:“从她们身上,拿到《息缘剑法》。”
她们下意识地看向紫云弟子和檐外埋伏的方向,可是,在她们的长剑出鞘后,听见的却是从四周不停传来的倒地之声。
武林盟的弟子捂着胸口蜷缩在地,额上,脖颈上暴起了极力抵抗的青筋。他们的领口隐约染上了黑气,甚至连祝融潜和几个小派的掌门都险些跪倒在地。
这幅场景,秋望舒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那是饲魂蛊发作的前兆。
“退后!是饲魂蛊!”
秋望舒的话音落下,驱逐鸟雀的檐下风铃骤然响起。
铃声中,原本倒地的武林弟子却像受到了召唤一般,滕然站起。他们的眸光昏暗,可是腰间的长剑却越来越亮。
拔剑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下一瞬,连同祝融潜在内的上百号人如失魂一般地扑向秋望舒几人!
这一次,丁凌泉甚至没有敲剑!她只是在当时的酒盏中滴入了自己的蛊血,便叫武林盟的无辜弟子都如当年的秋臻一般听凭她驱使。
各色衣袍的弟子蜂拥而上,有了方才的提醒,秋望舒一行人及时闪避,躲过扑向她们的狂潮。
方用剑鞘挑落几柄九星枪,身后便又被紫云弟子的剑锋所围。按住剑鞘的空隙,秋望舒看向了站在对面的丁凌泉。
狂奔的人影挡不住她的面庞,秋望舒看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睛,缓缓告诉自己:“若是御风楼上你不派鬼医试探我,这些人也不会发作。”
“阿望,这怪你,怪你和你娘一样,一直都在阻拦我。”
周围的弟子虽在凭本能挥动武器,可面上皆为失神之状,因为丁凌泉的命令,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围向自己。在这些晃动的面孔中,秋望舒甚至看见了在群英赛上见过的长空首徒温砚。
她似乎在克制着不要拔剑,可是额上流下的冷汗昭示着她也已到抵抗的边缘。
扣住剑鞘的手骤然松开,下一瞬,秋望舒用护手拍开围聚过来的弟子,转而蹬地,踏风跃出!
知道她要朝丁凌泉而去了,易君笙拍开身边的弟子,回头喊住她“阿望!”
心迹明了至此,秋望舒知道易君笙此声并不为拦她,于是她没有回头,而是朗声告诉所有人:“中蛊之人不会变成走尸,不必重伤他们!”
看见秋望舒的身影,素华南挥动剑鞘震开数十人,抬脚想要跟上秋望舒,“阿望!我与你一起!”
稳稳落定于丁凌泉面前,秋望舒用掌风逼开丁凌泉即将落于剑上的指节。
斯若愚的饲魂蛊已发作,只是由于当日他只抿上了一口,所以此时还在丁凌泉面前勉强支撑。
那熟悉到无法忘却的敲叩声没能响起,秋望舒拔出了手中的更星剑,像是告诉素华南,也像是告诉丁凌泉一般道:“不,华南姐,这是我自己要去了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