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就是你老实点,我才不收拾你这种警告。
“大皇帝陛下,占城国使臣方远有事请奏。”
皇帝微微抬手,“说。”
“是,去年夏天,天朝皇子驾临我国,皇子殿下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深获我王喜爱,因而嘱咐外臣向大皇帝陛下奏请,请使年龄相仿的王女嫁于皇子殿下,以使邦交益固,世世代代永敦睦邻之好。”
朱厚照心说,老二的确是比较帅,
帅到求亲都求到他这里来了。
“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们占城王的女儿芳龄几何,生辰八字如何,这些朕可都不知道。如何能妄定?”
“回大皇帝,我王三女儿贞懿温良、才情出众、秀外慧中,只小皇子殿下几岁,可为良配。”
朱厚照看了看自己的内阁大臣,
奉天殿说婚事,这个离谱不离谱?
顾人仪收到皇帝眼神及时说:“陛下,番邦嫁女,乃是一片诚意,若是年纪相仿,也无不可。”
其实他内心想说:皇上,您都娶了几个番邦女子了。
“既如此,那朕便做主答应了吧。”
这使臣立马兴奋,“多谢大皇帝陛下!”
朱厚照本以为这件事到这里结束了。
没想到渤泥国也有样学样,上来就是一顿猛夸老二多么英明神武。
弄得朱厚照这个当父亲的也有些小小的虚荣。
满朝臣子也觉得大国脸面彰显了出来。
说到最后大家兴奋了起来,直到蒙古兀莫儿部落通令木扎伊请求要皇帝嫁女儿,天子才忽然一改欢笑神情,脸色也带了几分寒霜,
“你当这里是你蒙古大营吗?竟敢叫朕嫁女和亲?”说着又有几分冷笑,“当年你们蒙古人掳了大明皇帝,兵围北京城,都没有公主下嫁,今天你这样提,什么意思?侮辱朕?”
皇帝声音并不大,语气也没多么抑扬顿挫,但就是这样平铺直叙的反问,也足够有力道。
这力道不在于说话多么有水平,而在于大明的实力。
木扎伊脸色大变,急忙请罪,“大皇帝陛下恕罪,我等只是顺着众人的话说到此处,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大皇帝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朱厚照挑了挑眉,轻笑一声,“这里是奉天殿,祖宗都看得到的地方,没有人能在这里与朕开这种玩笑。你这样讲话,要么是蠢,完全不懂我大明的规矩,这是失礼;要么是坏,故意想羞辱于朕,这是冒犯。
不管是哪一个都说不过去。不过朕也不是小人之心,容不得一两句错话,必定不会要了你性命。这样吧,今年蒙古部盟大会时,你们兀莫儿部落的草地分出三分之一来,就当是朕小惩大诫一番。”
说错一句话,就是这样的结果。
木扎伊还只得领罪谢恩,行礼说:“谢大皇帝陛下不杀之恩。”
朱厚照有几分志得意满的站了起来。
张璁等臣子都看到了这一幕。
熟读史书的他们都知道,一句生一句死的帝王之态是自古以来不知多少人追求的境界,而且能做到的也没几个。
现在他们眼前就有一位,这是真正的汉人雄主。
只见天子插着腰,神情自如的说:“此次大朝会,大明与周遭大小国家的议题是如何促进交流与合作,朕无意让吕宋岛之事再现,希望你们都能抓住机会。散朝。”
……
……
乾清宫,尤址低头而来。
“陛下,张、顾、王三位阁老求见。”
“让他们进来。”
朱厚照正在更衣,为了见外臣他才一身龙袍,私下里更多是常服舒服点。
“臣等参见陛下。”
“什么事?”
顾人仪先说,“陛下,臣等三人是为大殿下之事而来。”
“他又怎么了?”
顾人仪讲了句不轻不重的话,“是这样,这几日有外国使臣相问,说不知大殿下的去处。”
朱厚照明白了,
这三个老臣的意思,是说眼下外人多,自家的丑事还是不要外扬了。
暂时,
就先将老大放出府算了。
“你们都是这个意思吗?”
张璁和王廷相拱手,“回皇上,臣等以为顾阁老所虑不失为谋国之言。”
朱厚照不怀疑张璁,但是他深深看了顾人仪一眼,
他心里有疑虑,会不会是这帮人想‘扶大厦之将倾’?在这个时候极力抢救一下皇长子的面子。
如果在外臣面前都堕了这个名头,以后于立储之事上也是个大的缺陷。
“大国的威严,来自于赏罚分明,朕的脸面也不在于如何故意遮丑。君子大大方方,小人遮遮掩掩,就让这些外臣知道知道什么叫法度森严,什么叫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不好吗?”
“可是……”
第九百四十章 归期何时?
大朝会的各项准备工作如期开展,包括西南土司,朱厚照也依制见了他们。
主要议题则一一登场。
货币改革和军区改制这都是去年刚刚启动的事情,所以必然在议题中占据一席之地。
一方面朝廷要了解落实情况,另一方面还要仔细听听下面意见,看看在执行的过程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第三个确定的议题就是外事事务。
再后面就比较令人意外了。
首先是首揆张璁提出商税和产业发展问题。
产业之事皇帝一直提过,但始终没预料到能作为议题之一,这已经抬到非常高的高度了。
这之后,皇帝又采纳少府的意见,提出要利用新制水泥,重新修葺全国的主要官道。
好些官员听到之后都咋舌,这也能成为议题之一?
因为只剩下两个议题了,如果修葺官道占了一个,那么剩下来就没希望了,包括立储之事更加没了希望。
实际上,在传统官员的眼中,储君乃是国本,应该是这些事务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但正德皇帝不理他们,那就没办法了。
最后一个议题不用多想了,每次都不会改变。
便是土地、农民,或者用那个新词:农业。
如何更好的解决种田农民的生计和始终保持抑制土地兼并的高压态势,这是正德一朝最为重要的底色了。
这样整体看下来,
七大议题中,军务占了一个,外事占了一个,剩下五个全都是民政事务。
这也符合朱厚照的一贯理念,就是像大明这样的国家,除非外部出现什么天顶星帝国,否则是无法从外部攻破的。
大明真正的敌人,永远在内部。
至于皇长子载垨的丑事,满朝文武官员竟然默契的在大朝会之间一句不提。
这也是让朱厚照略微有些惊奇的地方,他可不觉得这帮人有这样的组织性。
所以在宫中闲谈之际还表露出自己的不解,
倒是尤址在给他泡茶的时候,嘴巴不停,说:“大殿下这次犯了糊涂,多少还会牵扯到张阁老。外面不知道多少人编排张阁老的不是,他的那些事翻出来不比大殿下简单,所以张阁老的人自然是不会多讲。”
朱厚照道:“你这也是为老大求情吗?”
“老奴岂会有这个意思,陛下一向有主意,容不得老奴多嘴。老奴就是说这么个事,而且也不是说张阁老不好,张阁老实在不容易。至于说顾、王两位阁老,还有外朝的一众清流臣子,他们原本就希望陛下将大殿下放出来,虽然未获允准,但也不会主动提起。”
这样说下来,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你这老家伙,看着人畜无害,其实狡猾如狐。”
尤址嘿嘿一笑,“陛下,老奴冤呐。陛下绝顶聪明,老奴纵然难比万一,但总是要脑子灵光一点,否则陛下说三句却只懂一句,那怎么伺候陛下?”
“那么你用你那灵光的脑子想想,朕要如何对待张璁?”
这次张璁又挑头把商税作为议题之一,
这是自己和他讲的,而张璁马上就领悟到了。
这都是很得罪人的事情,但是张璁做起来没有半点犹豫。
哪怕是他为了自己不被去位才做的,朱厚照也不会那么苛求,
他一直都是结果论,粗俗的说,就是得到一个漂亮女人的心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先得到身子再说。
治国又不是谈恋爱,有结果就够了。
假如张璁真是如此,他也的确成功了。
某个瞬间,朱厚照甚至有些犹豫,但事后考虑还是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次还夹杂着载垨、后续的立储等,应该说是个很不错的局面。
张璁,大概就只能可惜了。
这也是他这样问尤址的原因,实际上还是有些舍不得。
尤址也不说废话,比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爱怎么对待都可以,他还是明白皇帝张璁的感情的,“皇上,那老奴可就多言了。”
“讲,这里又没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