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矣,活着的,定要想方设法不负故人,好好活着。莫儿,不许再受伤。”
“师……师父……!”
顾莫再是隐忍不住,扑进顾远山怀里大哭起来。
“行了,为师在这儿,没人能伤你了。这么大人还哭什么鼻子,放出来丢脸。快随我回去。”
顾远山甩拂尘狠敲了少年后背三下,疼得他倒是破涕为笑,傻乎乎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样。
人群渐渐消散黑夜深处,顾远山忽以余光扫向街边暗角。
停滞几分,宠训地催起人快走。
待到人散尽,重归寂时。
“小妖怪,还不走啊,我妖怪味儿都要藏不住了。”
艾叶蹲在墙角仰头看着椅墙而立的人,帷帽遮严难辨神色,只揣手不动。
冷夜中站了许久,浑身上下似乎只有被风撩动的纱帘是活的。
半晌后,才伴着略微发抖的鼻音低声道:“走。”
艾叶悄然一笑,猛地站起身钻进人帷帽里跟他凑了个脸贴脸,换上副讨揍的嬉笑,对着顾望舒眼角那一颗晶莹伸舌舔了个干净。
“哭了?”
“滚呐!寻死!”
“哭就哭嘛,又不是没见过,跟我装什么坚强。”
“当心我把你舌头拔下来!”
“哈哈哈!错了错了,我错了嘛。走吧,多冷呢。”
“走走走。”
沉默并行几刻后。
“小妖怪,如愿了?”
“……嗯。”
“那就好啦,且能安心睡个好觉咯。”
顾望舒没应答。
艾叶一路侧脸看他不看路,盯得顾望舒隔着层黑纱都觉得别扭。
再准备训他几句,便听艾叶话痨似的咂咂嘴,又开了口。
“小妖怪。”
“嗯?”
“咸咸的,还有点好喝的呢。”
“……!”
“……救命啊!!!!杀妖了唔略噜噜…………!!呕——”
————
隔日一早,二人登了益州一户的院门。
双层木房添上瓦后更为精致,驱散闲杂人后,本是热闹的庭院现下倒是幽静好景。
房内换上新的寝具,只是满屋纱帘帷帐还都是西域风的金丝边红纱,映得满堂通红不说,香炉内燃起的烟气成缕萦绕,更添几分特殊氛味。
顾望舒站在房门前沉默许久,拉着艾叶袖口不叫他跟疯狗似的往里冲。
“道长,寝具都是新的,但这布置都还来不及换。您与大人来的急,光是散掉木居杂人就废了几天事儿,若是略有些不入眼,还请见谅。”
顾望舒恭敬一拜,道:“是姑娘不计在下前嫌出口得罪,单是费尽周折容我二人已是感激不尽,谈何布置。”
“燃香也是我精心调配的,听闻道长最近焦心,特地准备了些安神静心的香。”依明娓娓道来,见顾望舒眉心一紧,连忙解释道:
“这天下不是只有檀香静心的,大人特意嘱咐过道长您憎恶檀香,西域香种繁多,替代得多,不必担心。”
顾望舒惊讶看向艾叶问道:“你都嘱咐过?”
艾叶憨憨笑道:“那脏(当)颜(然)!”
依明听得发楞,问:“大人的舌头怎么了?”
“我唔(无)四(事)……”
“他昨儿吃饭咬了自己。傻子把舌头当肉吃呢。”顾望舒抢道。
艾叶冲他后脑勺恶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不知道是哪个昨天该天杀的往死里拽着他舌头,差点给生扯下来。
“多谢姑娘费心了。”
“谈何费心,能为大人做事,应该的。昨夜辛苦,先请您二人好生休息,在我这儿大可放心,当下这里除了阿娜尔与孜亚,再无旁人。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就是。”依明掩口笑道。
平日里女装下的巫女嫣然如花,颦笑间皆生媚,与戎装时英姿飒爽真为截然不同。
即便心里清楚真相,但难免三人同处,总会心头生些异样。
“那我二人便再不客气了。”
“哦对了,”
顾望舒不愿多言,即便这屋里装饰再是奇怪,还是迫不及待拽着艾叶进屋。
前脚刚踏进半步便听依明再道,“明日道长还是不要与大人出门了。冯将军凯旋而归,斩叛军首领高行首级,奉新帝上位,恢赐护国大将军名号,明日便会入城。”
“届时全城百姓几乎都会迎接庆贺,乃是益州一大喜事,人多眼杂,还是安稳留家为好。”
“反正我们白日里也是一起休息。”顾望舒淡道:“不劳您担心。”
依明抿嘴笑笑,识趣道了声“那我便不再上来打扰二位了”,后转身离去。
顾望舒拽着人进屋,随手反锁上房门。
“你什么意思呀。”艾叶还大舌头的眯眼笑问,“顾望舒,我看你就是心结难解,耿耿于怀。”
红纱层层映得人浑身发红,在这像是新婚夜洞房似的布置下,香料明明静心,却叫人愈发焦躁。
“对,我就是。”顾望舒跻身向前,一夜未进水的嗓子略发沙哑。
“那些与你有过曾经的,死了百年的、千年的,没听过、没见过也就作罢。然当下可是同居一屋,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不介意都是假的。”
“艾叶,你说说,这该叫我怎么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