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无趣的时光,压抑的生活,晏双霜走在本该阳光灿烂的“青春”里,却如入泥沼,桎梏缠身。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那将晏双霜投进人间的神明一定非常恶趣味,因为祂看着一个迷惘得被过去死死束缚的灵魂,在苦苦挣扎。
  现实一重一重的压上来,将晏双霜撕扯成碎片,却又逼迫她不停地捡起自己,好好粘上,即使血痕累累。
  *
  晏双霜猛然惊醒。
  头顶是雪白的壁,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视线下移,看见了被架在半空中的吊瓶。
  ……医院?
  脑子里蹦出这两个字,晏双霜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痛。
  腹腔仿佛有只手在死命拽着她的肠子,要连带着将五脏六腑连根拔起。额头泛上细密的冷汗,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连呼吸都带着疼痛。
  睁眼不过十秒,晏双霜恨不得再睡回去。
  “怎么样。”
  愣了一会儿,晏双霜才发现旁边有人。
  古辛坐在椅子上,板着一张冷漠的脸,没什么表情。见晏双霜没反应,她又重复了一遍:“现在感觉怎么样。”
  问句从她嘴里出来,变成了陈述句。但奇异的,晏双霜知道她并没有不耐烦。
  “我还好。”晏双霜下意识地撒了谎。
  后半句“你怎么在这儿”被吞了回去。
  晏双霜终于想起来了。
  她原本在教室里上数学课,一开始小腹有点疼,但没在意,以为是和往常一样月经来之前的生理痛。但是疼痛逐渐蔓延到整个腹腔,晏双霜意识到不对劲想举手去医务室的时候,眼前骤然一黑。
  再次睁眼,就是在这里了。
  来龙去脉在她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晏双霜心里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是古辛送她来医院的。
  仿佛是老天爷听见了这个疑问,古辛第三次开口:“医生说你是急性肠胃炎,有点严重,我去叫她们过来看看。”
  “不用了!”晏双霜看见古辛疑惑的眼神,只能干巴巴地解释,“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其实她还是很痛,但不想再麻烦同桌替她跑上跑下。
  或许是生性倔强,又或许是下意识得怕古辛。
  ——对,晏双霜好像对古辛有种没有来的害怕,就像是生物界里,她正好处在古辛这条食物链的下方,被古辛吃得死死的。
  这是发现了天敌的信号。
  古辛皱了皱眉,双臂环绕在胸前,似乎并不赞同晏双霜的说法,但她还是选择尊重她的意见,坐了回去。
  古辛将她的书包递过来:“最后一节生物课,老师讲得是上周的周测,没有新课。”
  等晏双霜接过书包后,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古辛这句话难道是劝她别担心功课的意思吗?
  晏双霜一时无言,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只好说了声谢谢。
  古辛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又面无表情地冲她点点头,乱七八糟的低马尾在眼前晃了几晃,然后消失不见。
  古辛走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晏双霜咚得一下倒了回去,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但迷蒙间,她觉得腰上似乎有点硌。
  手往下摸了摸,发现校服外套被束在了腰间,垫在身下。
  晏双霜拧着眉去解,手背却率先碰到口袋里一块方方正正的软物。
  熟悉的触感让她怔了怔,晏双霜将其抽出来,发现是原本放在书包里备用的那叠卫生巾。
  晏双霜仿佛看见自己头顶有个巨大的问号。
  她什么时候把卫生巾放校服里的?
  急性肠胃炎并不是什么难治的病,更何况晏双霜只是症状吓人了一点,吊完第二瓶水后,两个小时内就被宣告可以回家了。
  医生好心提醒,即使没什么事,最好也让父母过来,实在不济叫个朋友,有人照应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晏双霜含含糊糊过去了,独自一人踏着月色回了家。
  接下来的日子,晏双霜只觉得如流水一般。
  第二次月考,她维持了应有的水平,还是在成绩的中游。
  班主任引进了一个新的政策——成绩排名在前列的人,有资格选自己的同桌和课桌位置,按顺序来挑。
  晏双霜心里蓦然闪过一个生物书上的词:弱肉强食。
  这是摆明了只有学习好的人,才有自由的资格,否则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要么被选择,要么被抛弃。
  被剩下的人,心里一定不好过吧。
  但紧跟着晏双霜想,她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这些干嘛呢?
  没有人愿意和她当同桌吧,她看起来那么阴沉。
  古辛是第一名,被念到名字,她就站了起来。
  一秒钟后,她坐下了。
  晏双霜迟钝地眨了眨眼,又迟钝地扭头去看——古辛又趴在桌上睡着了。
  世界纷纷扰扰,但所有纷争都与古辛无关。
  再然后,才是古辛的声音传入耳朵。
  “晏双霜。”
  古辛选了她。
  她们还是同桌。
  往后第二次,第三次。
  古辛永远是第一,她永远选晏双霜。
  *
  再后来,晏双霜渐渐地大胆了起来。
  当她意识到古辛跟寻常人之间的间隙犹如天堑的时候,她反而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