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岐便单膝跪在他面前,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眷恋地说:“师尊,别生气了,嗯?”
或许只有醉后他才敢大胆地靠近对方,甚至像小时候那般握着冷开枢的手,肆无忌惮地贴在他掌心。
未曾想,冷开枢捏着他的下巴,微微垂下头,长发从肩头滑落,叶长岐恍惚间,居然
大逆不道地以为自己师尊要吻他。
可冷开枢只是捏着他的下巴,停在一个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他仔细地审视自己首徒,从眉眼至悬鼻,到薄唇,随后又回到那双时刻温柔带笑的双眸上——此刻,叶长岐的眸中只倒映着他一人。
“长岐,你越发大胆了。”
——仿佛故意在挑战为师。
“是谁教你如此逗为师欢心?”
——你还跳给谁看了?
“你还喝了酒,喝醉了。”
——你同谁喝醉了酒?
“长岐,为师罚你,你可受?”
惩罚好过冷战。叶长岐便笑起来,指尖绕住开枢星君的一缕长发:“弟子自当领罚。”
冷开枢便触了一下他的眉心——那里有他的一缕神识——他察觉到叶长岐的身体兀的紧绷,随后轻轻抖颤着。
冷开枢说:“本座今日收回这缕神识。今后若你犯难,自行解决……”
叶长岐猛地睁开双眼,抵住他的肩膀:“师尊!”
哪料冷开枢意已决:“这缕神识在你身体里,或许会影响你的判断,从今以后,本座不愿有任何事物影响你。”
“可师尊的神识从未影响我的判断!师尊,是不是因为似虞的事?”
冷开枢面不改色:“与他无关,只是本座觉得你如今鲜有敌手,不必再过于关照你。”
叶长岐越发焦急:“什么叫过于关照弟子,师尊,我就想你看着弟子有错吗?我就想你关照弟子有错吗?师尊,你明明说过不同我生气了,可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这么做,无疑等同于再告诉他,从今以后,为师不再关注你。可他从来都不仅仅只想要关注,他的目光算不上清白,纵使有错,也罪不至此。
“长岐,为师答应你收燕似虞为徒。”
冷开枢却想的是,既然做不了公正无私,那只能克制自己,将投放到叶长岐身上的目光逐一收回,才能成为严明的恩师。
至于神识,更不能成为影响自己弟子的存在。
“师尊,你明明知道我不在意此事了,你若真不喜欢他,我便将他送走,”说不难过是假,叶长岐只抓着他,高声回答,“可你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冷开枢垂下眼眸,掩盖住里面翻涌的猩红,冷漠地说,“可长岐,本座在意。”
在意天生剑骨与天生道骨的关系,让他偏离公正严明的剑修之道。
在意首徒在自己心中的位置,让他违背光明磊落的师尊身份。
若以剑为尺,他当划明两人之间的界限,从今以后再不越界。
叶长岐顿住了,最后只说:“冷开枢,你在吃醋。”
界限又被对方模糊了,冷开枢听见心底一把锁被撬开,有什么东西猛地侵占了他的神识,占领了他的身躯。
“冷开枢,你就是在吃醋!你……”叶长岐从恼怒焦急逐渐恢复平静,他好似找到了开枢星君近日来所有的举动的原因,冷静地仰望他,“师尊,你在同燕似虞吃醋,是因为他是天生道骨吗?是因为我和他注定相互吸引吗?”
冷开枢的面容冷冷的,在月色下带着不容侵犯的严峻,可当他再睁开眼时,叶长岐却从里面看见了一抹猩红。
如同翻滚的岩浆。
一片红,带着一点古怪的邪气。
冷开枢一把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拉起身。
心魔代他回答:“是。”
心魔没能出现太久,眼中猩红飞速褪去,冷开枢将叶长岐定在移山填海阵中,双指并拢,从他的额心抽出一缕乳白的记忆,随后一把捏碎。
他定定地看了一眼五指,狠狠地朝自己胸膛拍了一掌,喉间血腥味上涌,冷开枢面沉如水,将心魔重新封印,随后才解开叶长岐的阵法。
他立在叶长岐五步开外,背对着对方,腰间将倾剑长鸣不止:“燕似虞拜师一事,同吴栖山一般,皆回罗浮山再行拜师礼。”
叶长岐立在原地,再也无法回忆起自己同开枢星君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唯独只见得桌上的饭菜冷开枢丝毫未动。
虽然心有不解,他也只得失望地垂下头,恭送对方离去:“多谢师尊。”
眼前画面倏然远离,幻境中的叶长岐察觉到自己的灵魂从过去的身体中游离出来,他猛地睁开眼。
星宿川低垂的白云惬意地从眼前飘过。
叶长岐坐直身体,四周皆是茫茫的草野与碧波荡漾的星宿湖,那个硕大的移山填海阵悬在另一半苍穹中。
随后一只手按在了叶长岐肩膀上。
叶长岐还未转头,热源便凑过来,吻了吻他耳垂,随后便是冷开枢本人从手持将倾剑出现在前方,冷开枢本人闭着眼,厉声挥来一剑。
“从长岐身边滚开。”
叶长岐终于见到了抱自己的人,那是冷开枢的心魔,对方猩红的双目带着快活的笑:“冷开枢,少痴心妄想。”
叶长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