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我想陪爸呆会儿。”司若微大着胆子捏住妈妈的袖口:“让我留下吧,您脸色好差,睡会儿。”
“你这几天过得是人过的日子吗?嘴都是白的,别逞强,回舅舅家。你再出事,妈真没命了。”
司母满目疼惜,倒了丈夫,已足够艰难。
“在火车上睡了一路,我心大着呢,没事。”司若微强颜欢笑:“我跟您在这睡。”
“罢了,床底有牛奶和水果,你吃点。”司母拗不过,只好应下。
司若微在医院陪护十天,老天垂怜,爸爸总算转醒。
醒来的老父亲眸光呆愣,动作不灵敏,话更是从未说过。
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至于恢复,自然急不得。
可爸爸依然惦记着女儿,司母送到他嘴边的水果,他还知道用手接住,塞进司若微的手心。
司若微彻底绷不住了。
她造的什么孽,贪图叶宛菁什么好,竟害得世上最在乎她的爸妈落得今时光景。
她没脸留在家里,承受亲戚们隐忍克制,极尽小心的关怀与照拂。
没人骂她,没人怪她,她更不能原谅自己的糊涂。
半月后的深夜,司若微等爸妈睡熟,留下6万现金和一张字条,悄然离开了生养她的故乡。
“爸妈,对不起。你们知道我从小最怕丢脸,我不想再被家人这么审慎的对待。6万块是我助教和奖学金攒的干净钱,去租个房子别再回家。我会重新开始,解开心结就回来,勿念。”
清早起来,老父母捏着字条打了一遍又一遍电话,司若微全都挂了。
只有一条短信悬在二老的手机里:
“别打了,我不回去。对不起,女儿求你们保重身体,我会好好的。”
司若微的手机安静了一整日,直到她背井离乡,远赴西北深处,才收到回信:
“网上再多闲话,我们也清楚孩子是怎样的人。微微,走可以,振作起来别糊涂,等你回家。”
司若微望着疾驰的火车窗外漆黑的夜色,明眸对上晶亮的星子,含泪勾了勾唇角。
爸爸的手术费是亲戚出的,她要还;
学业突然中断,她也需要事情麻痹自己,摆脱苦痛的思绪…
至于叶宛菁,养好身体夺回叶氏权柄后,面对千疮百孔的集团,她恍然而凄楚。
消失大半月的总助杨柳再度复工,却带回了司父曾抢救入院的消息。
叶宛菁坐不住了。
她不知如何面对司若微。
叶宛菁曾想过给司若微些钱,由第三方送她出国躲流言蜚语,可思及她的脾气,到底是放弃了。
但司父因此生病,她良心难安,不顾手下人拦阻,买了机票直奔司若微的家。
只可惜,小院萧条,门前的花因烈日骄阳炙烤,又无人打理,早已颓败枯黄。
铁门落锁,杂草漫过了石径小路。
司家爸妈依从女儿的建议,搬走了。
叶宛菁扑了个空,问遍乡邻也无所得。
“他家那女儿傲得很,本来满镇子都夸,谁知道是个不要脸的,那老司两口子还能受得了?灰溜溜搬走躲着了,哪敢张扬啊,快躲他们家远点吧。”
“我看你挺不要脸的。”
叶宛菁瞪邻居一眼,愤然离开了司若微的家。
“嘿,什么东西?果然啊,下贱人认识的也没好玩意!还大学生呢,我呸!”邻居蔑然吐了口唾沫,砸上自家房门:“真他妈晦气。”
岁月不待人,转瞬又是年关,鹅毛飞雪令北方小城银装素裹,愈发清冷。
司母再度收到一笔打款,不必问,又是不知所踪的好女儿转来的钱。
“回家过年?”她试探着给女儿发消息。
消息框沉寂三日,在一个霁雪初晴的傍晚,弹出了回复:
“好。”
司母险些落泪,把手机屏怼去老伴脸上:“你闺女,要回家了!”
“嗯。”老爹自从得病后,身子就不利索,情绪也愈发消沉。
“动动?去菜市场,微微爱吃的得你做,我陪你去。”
老爹摇头:“你去。”
“爱去不去,我没空。”
爸妈都辞了工作,好在单位体恤,按提前退休办了手续。但司母为还债,还是找了旁的工作养家,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去,走。”司父心里本就最挂念女儿,到底妥协了。
年关除夕夜,二老谁都没睡,厨房里饺子摆了满笼,一言不发等着司若微。
房门是虚掩着的,老旧楼道里留了一盏小夜灯。
细微的门声想起,他们齐齐回头,只见门口站了个清瘦好几圈的黑丫头。
他们险些认不得,这是心尖上的宝贝。
“火车晚点了。”
司若微故作镇静,垂眸把行李箱拽进房里,关上了大门。
“下饺子。”
老爹指挥老妈,自己去收拾碗筷。
司若微眨眨眼,控制住呼之欲出的眼泪,小声问他:“哪里洗手?新家没来过。”
“眼瞎吗?自己找。”
老爹故作恼火,看都不看女儿。
“哦。”
司若微偷摸咧嘴笑了,能跟她呛两句,想来老爸恢复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