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这才往窗外瞧了瞧,大雪天,又摸了摸自己的指骨,十六七岁,“现在是康熙三十年?”他又问。
他记得,他的长子出生在三十年的腊月,十一岁而夭,正式名字都未取。
“是。”小太监低头。
胤礽沉思几息,他与妻子撕裂空间,脱离小世界,为何眼下只有他,妻子去了哪里?
“去瞧瞧吧。”胤礽道。
话毕,便起身,等人伺候披上大氅,方往后院去。
及至后院,嬷嬷宫女进进出出,产房内却不闻声音,他叫来人询问。
伺候的嬷嬷惶恐回道,“原儿侧福晋还疼得厉害,忽就忍住了,医女瞧了,并无大碍。”
忽然忍住了?
胤礽眉头跳了跳,生出一股子不好的预感。
果然,“哇——”孩子生了。
接生嬷嬷出来报喜,“太子爷大喜,侧福晋生了个小阿哥!”
胤礽点头,“赏!”
而后便犹豫是否进产房确认一番,未待决定,便闻里头唤他,“你不进来看我。”
这清冷的声线令胤礽猛一回神,大步流星进门。
这可把正在给侧福晋清理的宫女嬷嬷们唬了一跳,忙将脏污盖住,又跪请他出去,连说不吉利。
胤礽不理,直接走到床前,看见熟悉的面容,放下心来,挨到妻子身旁,又摸了摸她额头上的汗,轻声道,“你受苦了。”
吴熳也笑,幽幽道,“可不是受苦,我竟帮你跟别的女人生孩子。”
胤礽一惊,脊背发凉,忙笑道,“如何是这种说法!你还未见过现在的面容罢,与你从前一模一样,说明这也是你,就如同你本身是那吴家小姐而不自知,只是没了之前的记忆而已!”
见妻子还是淡淡看着他,胤礽肃然又肯定道,“对,定是这样的!”
说来,李佳氏生的什么模样?
胤礽皱眉回忆,却发现记忆极为模糊,见到妻子的第一眼,又清晰起来,似李佳氏本来就是这般模样。
也许他之所想便是对的,胤礽再次肯定自己。
吴熳又笑,“是吗?那‘妾身’只能给爷做侧室呢!”
她可是听见众人对她的称呼了:侧福晋、侧福晋……
胤礽身体又是一僵,“你稍等,过两日便是嫡的了。”
两人若无旁人地聊天,却将产房内伺候的宫女嬷嬷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侧福晋如何敢用如此不敬的语气与太子爷说话?还让太子爷将她扶正,太子爷居然应下了?还有那“别的女人”、“吴家小姐”又是谁?听着怎这般毛骨悚然!
她们恨不得未生这一双耳朵。
“孩子呢?”吴熳问胤礽。
虽不论她是否为原主,好歹是她“生”出来的,便是一份因果。
胤礽这才让人抱来,自个儿抱在怀里瞧了瞧,才向吴熳道,“生得与慕哥儿极像。”
吴熳仔细看了看,确实,且她一见到这孩子就心生喜欢,便暂且信了男人的诡辩吧。
胤礽又给孩子摸了摸脉,虽然体弱,但不打紧,遂松了一口气。
吴熳见了,问他,“不好吗?”
胤礽不想她担心,便摇头,“养一养就好了。”
他与李佳氏两子两女,只活了一个弘皙而已。
说完,便让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喂奶,自己抱着吴熳换了床榻,又看她疲累睡去,方出了毓庆宫,往乾清宫去,报喜!
太子诞下长子长孙,康熙帝自然欢喜,虽在太子到之前已得了消息,还是连赞了好几声“好”,又命人给吴熳赐赏。
胤礽久违地看着年轻的皇父,恍了几次神,待人兴奋劲儿下去一二后,才开口道,“李佳氏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儿臣原就爱之、珍之、重之,如今她育子有功,儿臣斗胆,请皇父册立其为儿之嫡福晋。”
话音落地,殿内一时静默,侍立之人均微微低了低头,屏息凝神。
“来人!”康熙震怒,“传朕谕,李佳氏品行不端、蛊惑太子,念其育子有功,赐全尸,其父舒尔德库教女无方,废其爵位,贬为庶人,三代内不得入朝为官!”
儿子身边竟有如此红颜祸水,且敢觊觎太子妃之位!
胤礽似早有预料,撩袍跪下,“并非李佳氏蛊惑,儿臣之言皆发自肺腑,愿与她同生共死,皇父之命儿不敢违,待她上路后,儿自绝相随。”
“你威胁朕。”康熙冷静下来,对李佳氏杀意更甚。
胤礽叩头不起,“儿臣不敢,儿请废太子。”
此话一出,殿中所有人都忽的跪下,瑟瑟发抖。
“混帐!”康熙快步至前,一脚踹向他。
胤礽纹丝不动,康熙却被力反作用震得踉跄后退。
竟一时丢了怒气,不可思议望着他的太子。
太子虽文武双全,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如何能让正处壮年又常年骑射的他踢不动。
胤礽不见康熙有后续动作,抬头看了一眼,见人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忍俊不禁,而后才道,“还请皇父屏退众人,儿臣有事密奏。”
康熙四下一扫,点了下头,梁九功便挥手带着人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