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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岂非是他唯一的骨血。
夏侯月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后面,是闪烁不明的眼神。
慕扬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众大夫和御医均从他床前散开。两名御医开了药,已经将药方交给服侍慕扬的下人,并嘱咐煎药、服药的方法。
由于失血过多,慕扬此时还在昏睡之中。
如今,只剩下慕止洪一人,尚未脱离危险。
为保障医治环境的安静,不相干的人已经被夏侯月晖请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一干大夫和御医,打下手的下人,她本人、慕弘珏、慕容,还有昏睡之中的慕扬。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医生始终没有从慕止洪的床前散开,救治的工作亦不曾结束,尤其包括御医在内,所有医者的脸色都是越来越严肃,口中蹦出的名词和手上的动作也是越来越急促。
所有人心头都浮现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连屋外的扶摇、雪华等人都受到了这种气氛的影响,屋里屋外加起来有几十号人,除了正在施救的医者,竟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响。
终于,慕止洪床前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众医者似乎已经达成共识,同时发出了一声叹息,脸上的急促之色也几乎同时退去。
夏侯月晖、慕容、慕弘珏等人都是精神一震,凝神向他们脸上看去。
众位医者终于散开,几名御医从中间走出来,为首的是头发都已经斑白的老御医,在宫中亦是公认医术最佳、经验最丰富的名医。
他走到夏侯月晖跟前,弯着腰,颓然道:“老朽无能,向王妃请罪。”
夏侯月晖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正文 242、弥留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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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弥留之际
“靖王身负数道伤口,每一道都深及内脏,失血过多,老朽等竭尽全力,最终也是无力回天了。”
老御医的话让所有人都面如死灰。
夏侯月晖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厉声道:“你救他一定救他你是御医,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救不了他吗?”
众医者都露出了惭愧。
老御医的胳膊被她抓得生疼,但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忍着没说,只颓然道:“老朽实在无能为力。”
夏侯月晖眉目俱厉:“胡扯他不过是中了几刀,怎么会救不了你们都在干什么,还不快去救人快救人啊”
她神色慌张,显然已经被老御医的话扰乱了心神。
一双手伸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慕容沉声道:“王妃,不要这样。”
夏侯月晖猛然回头,恶狠狠道:“什么不要这样?那是你父亲,你还是不是他儿子”
慕容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只看着老御医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老御医惭愧道:“靖王素来操劳,身子本就有精力耗竭之预兆,如今又身负重伤,失血过多。老朽斗胆说一句,与其责问我等医者,公子和王妃,倒不如陪王爷走完最后一程。”
仿佛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响,夏侯月晖和慕容的身子都是晃了一晃。
二皇子慕弘珏显然也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了,半晌才蹙眉道:“御医,靖王真的……”
老御医摇着头,叹气道:“殿下请节哀。”
慕弘珏脸上立时现出悲痛之色来。
老御医不再说什么,转身朝外面走去,其余御医和大夫也跟着走出屋子。
屋内只剩下夏侯月晖、慕容和慕弘珏三人,慕扬尚在昏迷之中,并不知道这个情况。
失神地站了半晌,夏侯月晖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忽一下冲出去扑到慕止洪床前。
“王爷”
她抓住慕止洪的两个肩头,原本想用力地握住以确定他的存在,可又怕加剧他的伤势,只能小心翼翼地搭着。
慕止洪微微睁开眼睛。
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异常地苍白。
“你呀……”慕止洪看清了面前的人是夏侯月晖,同时也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慕容和慕弘珏两人。
慕容眼眶通红,脸上却愈发坚毅,下巴绷得很紧。
“容儿……”
慕止洪叫着他的名字,慕容立刻走上一步,单膝跪在他床头。
“父亲。”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悲痛,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脆弱的神情。
慕止洪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欣慰,又转头看着夏侯月晖道:“扬儿呢……”
夏侯月晖立刻道:“他受了伤,还在昏睡……”
“我已经醒了”
没等夏侯月晖说完,慕扬的声音已经传来。
众人都回过头去,见他腹部缠着厚重的绷带,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脸色苍白地向这边走来。
他刚受过伤,一样大量地失血过,此时虽已包扎了伤口,但身体依旧虚弱,所以走路的时候,速度比较慢。
众人都不知道他何时醒来,但显然他对眼下的情形已经了解,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慕扬一步一步走到床前,像慕容一样单膝跪下。
夏侯月晖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流泪。
她素来坚强独立,虽是嫁给了慕止洪,但并不是只主持王府内的事情,事实上,在朝政格局、朝廷大事上,她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力。靖王府的兴盛强大,固然有慕止洪本人的能力和身份,但夏侯月晖这个强势王妃的存在,也是一大因素。
即便是夫妻生活中,她也很少在慕止洪面前露出小儿女之态。
但这么多年的夫妻,他们毕竟是有真感情的。
今日慕止洪身负重伤,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这对于靖王府来说,实在是太突然太突然了。夏侯月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慕止洪会突然离开她。
他才到中年,他的政治生涯才刚刚走到鼎盛,这正是他大展宏图的好时机。夏侯月晖不敢想象,他这一走,大盛的朝廷格局会发生怎样巨大的动荡。
屋内气氛沉静,屋外也是一般。
外面的人似乎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突然的变故,对每一个人都是巨大的冲击,而体会到靖王府人此时的悲痛,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聒噪。
察觉到泪水从下巴流过,夏侯月晖伸手抹去,振作了一下精神,对慕止洪道:“我们都在这里,你想说什么话?”
慕止洪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
“人的生死,是天注定的……”他声音很弱,但床前的四人都是屏声敛息,聚精会神地听着,所以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声叹息,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慕弘珏站在慕容和慕扬后面,心情沉重地道:“叔父,都是为了我才……”
他喉头有点哽咽,似乎太过悲痛而说不下去了。
慕止洪目光落在他脸上。
“为了你……嘿嘿,这话原也不错……”
慕弘珏眼神微微一凝,也许夏侯月晖、慕容等人没听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妥,但他却发觉,慕止洪眼底的那一丝冷意。
慕止洪很快收回了目光。
他先是看着慕容。
“容儿,你处事稳重,身边又有至交好友,我对你很放心……”他喘了一口气,肺部的剑伤,让他说话非常困难。
慕容紧紧地抿着唇。
“……苏家大丫头,我见过,不错,你有眼光……只是可惜……”
慕止洪又勉强说了一句。
慕容强忍着悲痛,道:“父亲,别说了。孩儿都知道。”
他知道,慕止洪在可惜什么。慕止洪可惜的是,不能亲眼看着儿子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了。
慕止洪点点头,最终还是又说了一句:“你,我很放心。”
对于慕容,他实在没有什么要多交代的,他平时并非慈父形象,但这个儿子,是他的骄傲,这点毋庸置疑。
稍微地调整了一下气息,他又看向了夏侯月晖。
“夏侯……”他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妻子,他当初娶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却并没有料到,她会强势到这种地步,然而夫妻多年,他们也算相敬如宾,他从来不用小儿女的昵称来称呼她,而是像男人之间那样,称呼她的姓氏。
“我在。”夏侯月晖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慕止洪望着她,眼中露出了一丝温柔:“你太刚强,有时候我并不喜欢……”
夏侯月晖心中发堵。
“但是,这时候,你的刚强却让我放心……”
夏侯月晖哽咽道:“别说了……”
慕止洪又喘了一口气:“算了。对你,我也没什么可嘱咐的。你……别太执着,有些事情,要学会放手……你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夏侯月晖扭过头去。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他生前最忌讳的、身后最担心的,都只有一件事,就是她跟慕容的隔阂。这个隔阂,是从慕容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的,她不可能因为他弥留之际的一句话就改变,但也同样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违拗他的意思,所以只有选择沉默。
慕止洪何尝不知道自己说这些是徒劳,但人之将死,心里有些事情,总是不得不说出来,即便他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在死亡面前,也不过是个脆弱的普通人。
他不再跟夏侯月晖交代。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慕扬的脸上。
“慕扬。”
他叫慕容为容儿,叫慕扬的时候却改成称呼全名。
但此时,除了慕扬,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反常的细节。
慕止洪握住了慕扬的手,微微地用力。
慕扬顺势靠过去,一直到慕止洪的嘴唇贴到了他的耳朵。
轻轻的一句话。
夏侯月晖、慕容,还有站在他们后面的慕弘珏,都没有听到这句话是什么。
但慕扬的眼睛却蓦然瞪大,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他身子忽地后仰,拉开了距离,惊恐地瞪着慕止洪,他的父亲。
慕止洪扯着嘴角,脸上的神情非常古怪,像是要笑,可是却笑得非常难看,嘴角仿佛还有一丝冷酷的意味。
他真地想再说点什么,可是死神之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
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