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了床第一件事,便是去飘香楼大吃一顿。
他这回出门,可是好大的排场。马车后跟着十来个侍儿公公,再加上爹爹安排的侍卫,个个腰佩刀剑,面容冷酷,远远看着就觉得不好惹。
他还去了不远处的茶楼静坐,这儿的果子茶味道别具一格,还请了位说书的夫子。
宋杬卿坐在二楼,隔着一道帘子听着她讲一本鬼怪异志,略有些浮夸,但他觉得挺有意思,在场的其他人却是兴致缺缺,一脸索然。
有人忍不住叫唤:“说来说去都是这个故事,能不能换一个?”
“是啊是啊!”立即有其他人附和着。
那中年的书生见众人如此,脸上也觉得有些臊,这个故事她也实在是说腻了。
她眼眸一抬,脑中划过一个念头,倏地拿起那惊堂木一拍,发出“啪”的一声。
众人目光立即被声音吸引了去。
书生扬声道:“好!既然诸位都已经听惯了这故事,书人便换一个,来说说凌朝那位赫赫有名的煞神!”
“好!”此话一出,立即有人应和。
又有人小声道:“非议皇室子弟,恐怕有失妥当……”
此人话还未落,便有人抢过话茬:“怕什么!我朝民风开放,前些日子黄师台的张夫子酒后大论凌帝后宫之事,如今不也无事?”
帘子挡了视线,宋杬卿看不到人,听着声音觉着是个年轻女郎,似乎带了几分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那人笑道:“李夫子莫不是怕了?”
想必她是清楚李、张夫子素日不和之事。
那李夫子,即是那说书人立即涨红了脸,竖着眉,高声道:“如何不敢?”
她随即又是一拍那惊堂木,清了清嗓子,说道:
“想必诸位都知道,那位煞神就是当朝宣王。这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生父墨贵君乃墨大将军长子,生母乃当今圣上!听闻此人天生赤瞳,此乃不祥之兆!墨贵君诞下宣王后,没几年便香消玉损,有人猜测其缘由或许与宣王有关。而且——”
李夫子骤然一顿,忽抬手拿起茶碗呷了一口,悠闲之貌,让其他人看了牙酸。
有人忍不住叫嚷道:“李夫子,你说话莫要藏一半露一半的,快说下去!”
那李夫子见众人皆眼巴巴看着他,哼笑着,示意一旁扎着两个小辫的女童拿着小簸箕下去。
众人见此纷纷白了她一眼,嘴里发出哂笑声,可还是一个接一个掏出铜板扔进去。
甚至有人扔了些碎银子,估摸着有一二两的样子。
听着不断响起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李夫子笑着多喝了口茶。
宋杬卿觉着有趣,示意青栀将那小童唤过来。
那小童本来见着簸箕里银钱比往常多了许多,脸上笑意不断,如今又见眼前这位公子如此容貌,穿金戴银,出手定是阔绰,脸上笑意更甚。
然后她就看见眼前这位公子温温柔柔冲她笑着,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铜板,在她眼前晃了晃,放进去。
小童惊愕地望着他:!
宋杬卿无辜地看回去,眨眨眼,见小孩快哭了,心下不忍,又从荷包里掏出一文来,手放进去,久久未松开。
小童深吸一口气,眼神死死盯着他的指尖。
宋杬卿松开手,那枚铜板落下去,发出“叮”的一声。
小童飞快的将簸箕抱在怀里,“倏”的一下溜走了,脚底抹油了一般。
宋杬卿在那儿笑弯了腰,身后的几人亦是忍俊不禁。
“好了不闹了,青栀你给她送去。”宋杬卿拿了一块碎银交给青栀。
那小童估计不认得他了,当时还想偷拿他荷包来着。
李夫子见收来的簸箕里银钱数目不少,心中顿时得意起来,笑眯了眼,缓缓说道:
“而且听闻当时柳侍君亡故亦与宣王有干系,故而陛下勃然大怒,将宣王交给远在关外的墨将军抚养,据说在这期间,宣王还曾私逃出宫——”
立即有人嚷道:“这莫不是你胡诌的吧?”
“咳……书人也是道听途说,不知真伪。”李夫子话头一转:“这宣王虽身有不详,可其在军事上颇有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赫赫威名不输墨老将军!”
底下有人接话:“那是,毕竟是墨家血脉!”
李夫子继续道:“而且,听闻宣王本人亦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侠肝义胆,行善积德。当日于狂马之下救下薛家公子,又主动请缨临沂剿匪,可谓是一片赤子之心啊!”
她声音愈发激昂慷慨:“临沂山匪猖獗,宣王出手定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下面立即有人附和称赞。
而宋杬卿则是听得一脸茫然。
嗯?
侠肝义胆?行善积德?
宣王是这个人设吗?
不是说叫“煞神”吗?她这说的是哪门子煞神?这不净夸她了嘛?
她是不是收了宣王的钱?
下面立即又有人反驳:“我怎么听说宣王生性暴虐,时常要挖人心肝做下酒菜?”
“我听说宣王好美色,夜御十男不在话下!”
“我还听说宣王杀人成性,每日必要生饮一杯人血!”
…………
一时间,诸多女客都在论述自己听到的传闻。
宋杬卿听了全当个乐子,还想着猪肝不比人肝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