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碰上一场刺杀?
  他没有出过马车,却一直都能听见。
  刀剑相接的碰撞声、□□倒地的哀嚎声,甚至还有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
  一下一下,都在刺激着他的耳膜。
  他又想起那支快要射中他的箭,依旧是惊魂未定。
  这是他第二次离死亡那么近。
  第一次……似乎也是在冬天,也下了雪。
  马车外,地上凌乱地倒着数名黑衣人,血液将大半的雪地都染成红色。
  白雪冷冽的气息混合着浓浓的铁锈味,十分刺鼻。
  刚才迟方与符竹带人及时赶到,都是凌陌玦的亲卫,作战经验十分丰富,将刺客杀得片甲不留。一行人此刻正在处理尸体,还留了几个活口。
  青栀见事情终于结束,才敢撩起帘子来看:“公子,你……”
  “公子!你脸色怎么如此苍白!”他惊呼出声。
  凌陌玦拾起那块在打斗中碎裂的面具,扔给迟方:“让人重新做一张,尽快。”
  迟方恭敬道:“是。”
  凌陌玦走到马车旁,青栀等人正扶着宋杬卿下马车。
  宋杬卿此刻还是怔怔的,面无血色,精神恍惚,下最后一阶时腿蓦地一软,就要跌下去,凌陌玦连忙上前将人扶住。
  “公子小心!”
  待青栀等人将他扶稳了,凌陌玦才松开手。
  宋杬卿微微偏头,想看她一眼,入眼却是一具黑衣人尸体被人拖走,眼睛瞪得很大,鲜血流了一地。
  他瞳孔骤散,下一刻,一双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我送你回府。”凌陌玦眉头紧皱,似乎能夹死两只蚊子,她却尽力放柔声调,赤瞳中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
  宋杬卿能感觉到眼睛上这双手的温热,粘上了一丝血腥味。
  他骤然回过神来,眼珠动了动,用力推开凌陌玦:“你离我远点!”
  凌陌玦被他推得猛然向后退一大步,踉跄了下,极快地稳住身形,拳头紧握。
  她知道宋杬卿力气很大,如今却是亲身体验了。
  她看着宋杬卿,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无措,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都是你的错……都怪你……”宋杬卿面色惨白,身子在颤抖,眼睛红红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离我远点……”
  我差点又死了。
  “如果不是你 ,我才不会——”
  宋杬卿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
  凌陌玦将人送回宋府,随后就被人毫不客气地请了出去。
  听见里面人仰马翻的动静,她有些惶然地站在宋府大门处。
  她急迫道:“符竹,去把府中最好的药材拿来。”
  符竹立即应下:“是。”
  凌陌玦在门外站了很久,满身颓然。她低垂着头,一双赤瞳黯淡无光,像罩上一层漆墨,心中也泛着细密的痛意,如万千蚂蚁啃食一般。
  “他在怪我……”
  “我是不是该离他远点。”
  “……我是不是……该放手。”凌陌玦低喃,似乎在自言自语。
  若没有这场刺杀,她便可以安全地护送他回府。
  凌陌玦此刻突然无比憎恶自己这双赤瞳,若她没有这不祥之物,他便可能不会遭遇这一切。
  下一瞬,她脑中又想起他曾说过的那句话,心中的愤恨尽数褪去,只余下满心痛苦。
  他不喜欢她。
  他要她离他远点。
  他记性不好,也许早就将她忘了。
  从前说的话,也通通都——
  不作数了。
  左手突然有些刺痛,凌陌玦抬起一看,原来她刚刚是握得太紧,挤压到伤口。本来已经结痂了,如今却又渗出了血。
  刚刚为了截住那支箭,左手手心被划出的一道伤口。
  其实也不是很疼,不及心疼万一。
  良久,她听得身后迟方道:“殿下,下雪了。”
  凌陌玦:“……回吧。”
  他那般晶莹剔透的人,唯有白雪最衬他。
  『得赶紧查出对方是谁……』迟方心道。
  凌陌玦赤瞳中划过一丝冷芒,无论下手的是何人,她绝不轻饶!
  ……
  古太医被人火急火燎地请来了,见着宋杬卿面无人色,心中也是一慌,忙给人诊脉。
  随后她眉头一散,狠狠地松了口气,说他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又吹了冷风,只需好生调养,不出半月,便会痊愈。
  众人闻言终于放下心来,宋宥这才唤来青栀等人,询问事情缘由。
  在听到刺客只是冲着宣王来、她家元元是遭受无妄之灾后,素来温文尔雅的宋丞相当即是破口大骂,气得面色涨红,毫无形象可言。
  其余人吓得闭口不言,白溪吟忍不住拉拉她的衣袖,小声道:“妻主慎言。”
  宋宥大骂一场后,心里舒坦了些,随后又听见有人来报:“家主,宣王派人送了上好的药材来……”
  “她还敢来?!给我轰出去!通通轰出去!”宋宥气又上来了,竟然亲自出手拿了扫把,将人尽数打了出去。
  “那点破药材本大人不稀罕!”
  “告诉你家主子,以后别想再进我宋府的门!”
  她家元元胆子多小啊,生来体弱,性子又软,全家人当瓷娃娃宠着,对他连重话都不敢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