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杬卿皱了皱鼻子,又下意识环顾四周,然后将双手环抱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人。
  “既然周围没有什么旁人,我也索性跟你说开了来。我不是你上辈子认识的那个‘宋杬卿’……”
  宋杬卿微妙地停顿了下,瞧见杨拾桑神色微变,继续道:“我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了这世间的‘宋杬卿’,但也在某一日知道了上辈子的事。”
  杨拾桑脸色十分难看,嗫嚅道:“卿儿,你为何……要说这些话来……”骗我?
  “我可没骗你!”宋杬卿知道她打算说些什么话,直接抢过话头,“如若当真是原身重活一世,你说他在知道一切后,会如何待你?”
  “定是对你恨之入骨吧!”
  宋杬卿恶劣地笑笑,又道:“你对他虚情假意,口蜜腹剑,又亲手将他送到六皇女的床榻上——”
  “你住口!”杨拾桑厉声说道,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
  她慌乱地上前几步,解释道:“卿儿,我绝非对你虚情假意。”
  她停顿了下,声音略低了些:“即使最初并非真心,最后却也是动了情的。”
  “我亲眼目睹你跳下悬崖,几乎是痛不欲生,甚至想随你而……”
  宋杬卿冷笑着打断她的话:“想随他而去是吧?可你没有!原身就算是赴死也还是尽力保你性命,可你呢?你踏着他的尸骨,一步一步向上爬。”
  他声音愈发冷厉,一字一顿道:“我没说错吧,杨丞相?”
  杨拾桑瞳孔一震,脱口而出:“你怎会知道此事!”
  待她身居高位之时,她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无人知晓,她每夜都会梦魇,宋杬卿跳崖的那一幕总在她梦中出现,但她总看不清脸,只记得那鲜血般刺目的红色。
  白日辛劳,夜时梦魇,如此循环往复,杨拾桑身体衰败迅速,最终没能活过五十三岁,离她官拜宰相不过一年光景。
  宋杬卿冷嗤一声,自然不会同她解释什么。
  原书的确没写这些,可是他偶尔做梦会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比如站在宫殿前一身官服的杨拾桑,又比如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六皇女凌陌玦……
  宋杬卿看着一脸惊骇的杨拾桑,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是原来那个‘宋杬卿’吗?”
  杨拾桑心头一震,有些茫然地后退一步,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不、不可能,你这绝对是骗我的……”
  宋杬卿决定再给她加点料,于是轻轻一笑,说道:“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如今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
  “轰隆——”
  天空突然响起一道惊雷,随后很快下起了绵绵细雨。
  宋杬卿吓了一跳,偷偷地瞪了老天一眼,见雨并不大,便也没拿衣袖遮挡。
  杨拾桑一脸茫然,似乎没听到宋杬卿刚才说的话:“什、什么?”
  “我说,这个世界是个话本,我们都是这个故事里的人物。”宋杬卿声音淡淡的,但还是很好听。
  “在这个故事里,‘宋杬卿’是男主人公,六皇女是女主人公,而你,杨拾桑,是女配角!”
  他一手摸着下巴,佯装思索道:“虽然我也不清楚你一个女配角怎么会重活一世,但是如今我才是那个‘宋杬卿’,我清楚话本里的一切,所以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喜欢六皇女。”
  宋杬卿瞧见杨拾桑不可置信的表情,忽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讥讽道:“哎呀,杨大人怎么一副天塌了的表情,你都已经重生了,对这件事怎么会这么难以接受呢?”
  杨拾桑依旧是一副难以言喻的神色,双目无神,嘴里念叨着:“不……这、这不可能……”
  宋杬卿本来正笑着,心脏却猛然一疼,一张脸变得煞白,额上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他一手捂着胸口处,整个身子踉跄了下,眼看就要跌落在地。
  杨拾桑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上前,就要将人接住。
  但另一道身影更快,杨拾桑只觉有阵黑风袭来,将宋杬卿卷走了。
  她再定眼一看,见来人是宋杬卿当初绣球选亲时招来的上门妻主。
  杨拾桑瞬间阴沉着脸,不善地盯着她。
  就是此人,夺走了她的卿儿!
  何玦半蹲着将宋杬卿抱在怀中,面色难看至极,低喃:“元元……”
  宋杬卿艰难地掀开眼皮看了眼抱着自己的人,见是何玦,勉强弯唇笑笑:“……阿玦,你来了……”
  “我、我……”宋杬卿一手揪着左胸处,使劲抓着,“这儿……好疼……”
  宋杬卿难受极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脏突然疼得厉害,像是被一只大手无情地攥在手心。
  他看着何玦,慢慢抬起手,喉咙里挤出低低的声音:“别……别皱……难看……”
  他想抚平她紧紧皱着的眉毛,可是他手没力气,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像涂了一层水雾似的。
  何玦呼吸一滞,一颗心猛然一跳,又被慌乱的情绪塞满。
  她将宋杬卿拦腰抱起,眉头紧锁,跨步往屋内走,步履匆匆,没给杨拾桑半分眼神。
  杨拾桑自何玦出现后便一直驻足原地,眼眸阴翳地看着二人。
  她完全插不进去,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