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能有啥好说的,她们又不是普通姑嫂关系能有知心话讲,她们年轻时候就闹得不愉快。顾妈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现在应该是没去处了,想来顾家赖着不走了。
清音悄咪咪冲屋檐下的苍狼使个眼色,大狗立马站起来,凑到门边,“嗷呜”一张黑漆漆的狗嘴伸出去,露出雪白阴森的獠牙,顾敏吓得连连倒退。
眼看着顾妈妈都“拉不住”大狗发疯,她撒丫子跑了。
苍狼估摸着是跟鱼鱼她们学坏了,知道怎么吓唬人,故意做出黑面獠牙血盆大口的表情,小孩都要被吓哭。
顾敏见这里讨不了好,又去顾全家门口,也是一样的话术,但顾全可没顾妈妈这么好说话,直接冷冷地黑着脸看她一眼,她就被吓得腿肚子打颤。
这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真正的凶悍啊!
顾敏这人吧,清音看着都想笑,咋就这么又贪又怂呢?一条狗就能把她吓退。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还要花时间收拾极品,她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她必须花在最重要的事情上。
话说,秦嫂子家的海花已经参加中考了,现在的中考要比高考早一些,考完之后她也不闲着,一边看书一边帮养父母干活。秦家两口子在外上班,有时候脏衣服和家里的卫生忙不过来打扫,她就像个田螺姑娘一样,里里外外擦得一尘不染,一篮子脏衣服洗干净,晾晒在大院里,每天小两口下班就有现成的美味饭菜……秦嫂子感动得不要不要的,都说自己也能享闺女的福了。
她的兴奋和感动无处诉说,每天下班就跑到卫生室,跟清音叭叭一顿,也得亏他们家没电话,不然也要跟顾安一样专门打电话“通知”一声。
“海花这孩子,她报的志愿可不低,是市重点呢!”
“老师说她文科好,去年写的两篇作文都被送到市里参加比赛呢!”
清音竖起大拇指,海花的父亲死得早,她没印象,但柳红梅确实是块读书的好料子,要不是被原生家庭拖累,不是走错路的话,她现在已经在医学界小有名气,熬到退休怎么说也能成个学科带头人,市级或者省级名医啥的,门生弟子无数……实在是可惜了。
看样子海花倒是遗传到她的智商了!
俩人说着回到家没一会儿,高伟的电话就打过来,说金老板人来到了,但不好麻烦清音跑一趟,他们下午亲自过来卫生室拜访清音。
这也好,医不上门,尽量能不上是最好的。
下午,她刚到诊室没多久,高伟就带着一家三口和两个保姆来到卫生室。清音粗略打量一眼,金老板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说老头算不上,毕竟有钱人保养都是花了大价钱的,金夫人倒是肉眼可见的年轻漂亮,以及气质,一头黄色的大波浪,虽然穿着没有很热辣,但能感觉出来身材非常好。
他们身后,是两名保姆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皮肤白白的,戴着一副哈利波特那样的黑边框眼镜,穿着小小的西服套装,活脱脱就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但同样年纪,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都比鱼鱼差远了。
一看就是有点弱气的孩子。
门口,还站着两个孔武有力的黑西装保镖。
“你好,清医生,打扰了。”金老板的普通话比当年的孔老板好多了,据说他小时候也是大陆人,这两年与大陆的生意往来也不少。
似乎是没想到高伟介绍的“神医”居然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他眼里闪过一瞬间的诧异……和惊艳。
“你好,请坐。”
金夫人看见清音的脸的一瞬间,脸色就不太好,但她不敢当着丈夫的面使小性子,“阿金,她这么年轻,不会是骗子吧?我们找过那么多首席专家和大师,哪一个不比她有经验?”
清音其实大致能听懂一点粤语的,但她没说话,把问题丢给金老板。她自己是女人,自然没错过金夫人看见自己时的不悦,以及那种居高临下的仿佛扒了衣服的打量,她不想说这叫雌竞,但确实让她不太舒服。
大姐,我现在是在给你儿子看病,你要防着小五小六撬墙角你也防错人了吧?
金老板也有点犹豫,但想到是高伟再三介绍的,为了孩子,这几年他们什么“神医”都试过了,就当再试一次吧。最重要的是,高伟认祖归宗的事全港城都知道,据说他当年生了几乎没可能治愈的疾病,就是这个中医看好的,所以当孔家人聊起清音的时候,他就上了心。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在板凳上停留两秒,没坐,其中一个保姆连忙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垫在板凳上,小少爷才坐下。
“孩子的情况,高伟也只跟我说了个大概,还请你们帮我介绍一下。”外头传的“怪病”清音持保留意见,想要知道真实的病情,还是得听当事人父母亲口说的才行。
金老板轻咳一声,“犬子大便失禁这个毛病已经有七年了,小时候看起来还正常,自从七年前的夏天开始毫无缘由的失禁,有时候多,有时候少。”
“频率如何?”
“刚开始是每天两三次,长大后变成一天一次,吃坏肚子另说。”
“有没有固定时间?”
“无,有时是早上,有时下午,有时则在夜间。”所以必须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离纸尿裤。
“近几年有没有加重或者减轻的趋势?”
“无。”
清音在日志上记下:大便失禁七年,经多方医治无效,遂求治于中医。
“那刚开始发病那年的夏天,孩子有没有受到什么情绪刺激,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经历?”
“无。”
“好,小朋友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小男孩似乎听不懂她的话,还是身边的保姆又解释了一遍,他才不大情愿的伸出一只细细黄黄的手,实在是太细了,鱼鱼跟他比起来就像个小壮汉。
清音一边把脉,一边凝神,脉象细濡,这跟他萎黄的面色、瘦弱的形体都对得上,加上中医理论中,脾主运化,肾主二阴,大小便失禁主要还是考虑脾肾虚弱,先天不足。
但很快,清音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肾主二阴”是学过中医的人都知道的常识,港城也有很多厉害的中医,不可能想不到这点,如果治肾和治脾有用,金家不可能耽搁到现在。
可要再细把,脉象上又没别的异常的地方。
清音收起手,只能从病史上考虑,按照常规还是把有可能导致大便失禁的原因都排查一遍,找找线索:“恕我直言,令公子有没有肛.门直.肠发育异常的情况?”
如果是本来就结构异常,发育有畸形,那应该做手术就能解决。
“没有。”
“那肛.门直.肠部位是否受过什么外伤?”这就很广泛了,刺伤、割伤、灼伤、冻伤、撕裂伤,如果很小的时候受过这样的外伤,留下后遗症也有可能。
金老板摇头,金夫人忍无可忍,“这算什么中医,中医不是要把脉吗?她把脉把不出来,就来问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这些我们做父母的怎么可能不知道,每天有这么多保镖和保姆伺候,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我看就是徒有虚名,什么神医,神医能在这样的小地方坐诊?神医有这么年轻的?”很奇怪,随着年龄的增长,金夫人不愿承认别的漂亮女人比她年轻,但此时又不得不说清音年轻。
“金夫人倒也不必,清医生看病的特点是中西贯通,她的医学知识储备非常之大。”高伟看不过意,委婉地反驳了一句。
金夫人还想再发作,金老板咳了一声,她只能偃旗息鼓,但心里是更不喜欢清音了,她家阿金全港城人都知道的,最是怜香惜玉,这些年轻漂亮的女人总是仗着有两分姿色就凑上去,她真的防不胜防。
有女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把女人带回家,要是再怀孕一个,她的地位就不保了,这种危机感让她看见漂亮女人就进入警戒状态。
清音看在自己还有求于金老板的份上,懒得跟她计较,“是否有相关检查报告?”
见金老板点头,保姆之二才双手递过一个文件袋,清音打开,细致的看起来。这份档案相对来说比较齐全,孩子何时做过何种检查都非常明白,但又不算齐全,因上面只有孩子的出生年份,没有具体的出生日期和地点。
看来有钱人都比较迷信风水和命格,清音对有钱人的刻板印象又深了两分。
甚至还有心理评估报告,以及看心理医生的诊断,排除了先天发育畸形、外伤和神经系统、肛管直.肠疾病,清音一时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只能又将档案还回去,“谢谢,目前看来,排除了常见病因,实不相瞒,我还真想不到别的原因。”
女人“哼”一声,“看吧,这就是所谓的神医,阿金我们还在这里浪费时间,有这时间去找先生看一下不好吗?”
他们看过的“医生”可真不少,除了传统的各科中西医,还有佛医、道医和阴阳先生,反正只要听说哪里有名医,他们都要来试试。
金老板也有点失望,但不多,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报多大希望,答应来试试,也是给足了高家父子面子。
孩子坐了一会儿,可能是感觉有点热,书城的夏天本就比较热,他还穿着正式的小西装,鼻尖微微有点出汗,保姆立刻从一个很大的白布袋子里掏出一方手绢帮他擦汗。
擦完的帕子放进另一个白色袋子里,而那里面,已经放了同样用过的帕子十几条。
清音觉得有点奇怪,有钱人真是有钱人,擦汗的帕子都只用一次吗?这么热的天气擦一次就要换一块,那一天光帕子就得携带一箱吧?这会不会有点夸张了?
金家小孩的眼睛四处乱看,忽然看见桌上摆着一个木头做的小摆件,那是鱼鱼自己做了送给妈妈的,几根木头拼凑在一起,拼成一匹小马驹,马耳朵上还戴着两朵小小的干花,清音很喜欢就一直放在诊室的桌子上。
此时,男孩看着好奇,还伸手摸了一下,金夫人立马大呼小叫:“哎哟仔仔怎么乱摸外面的脏东西,这些东西上有很多细菌的呀!”
清音很想翻个白眼,但她没翻,因为她看见小马驹上被摸过的地方,清晰的留下了一个巴掌印,湿湿的。
这说明孩子手心正在出汗,她立马一把捉住男孩的手,摸了摸掌心,确实是湿漉漉的,再摸了摸耳后发际线,也是湿湿的。
“哎呀你这人怎么乱摸别人孩子,你手上有多少细菌你知道吗?”
清音懒得看她,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保姆要随身携带那么多帕子了,因为金家小孩真的太爱出汗了呀!
“金老板,你们家孩子平时也经常出汗吗?”
金老板不确定,看向保姆,保姆说是,但跟大便失禁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病,加上港城全年气候都要比石兰省热一点,小孩新陈代谢快,出汗大家都以为是正常的。
但清音不一样,她再一次把脉,发现孩子的脉象还是细濡,而濡脉主诸虚。
在诸多的虚症中,还有一个表虚证,那可是千古第一方桂枝汤的主治!
清音的脑袋高速运转,她终于明白了,爷爷说的“表虚则里不固”,原来是这个意思!几乎所有中医看见大便失禁就往脾肾虚上考虑,开的也是补肾的方子,可吃了却没用,这是因为大家都忽略了一点,从宏观角度来看,大便也是一种“里”,汗是一种“表”,小孩的出汗和大便失禁同时存在,这就是表里不和的表现!
清音头也不抬,一面问孩子有没有什么会过敏的药物,一面在处方上“唰唰唰”的写,很快开出一个加味改良版的桂枝汤。
金老板接过方子,爱子久病,他都快成医生了,此时看了一圈,“恕我直言,这是一个治疗感冒病的方子吧?”
“对。”
“可犬子患的并非感冒病,不知清医生能否解释一下其中的深意?”
清音不想说什么表里不和的大道理,到时候越解释越多,还耽搁时间,门口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了,本来他们就是加号,应该最后看才对,给他们先看已经算插队了,再耽误半小时解释,门口的病人都看不完了。
“长话短说,令公子不算什么大病,就是表里失和,这个方子表面看是止汗的,但止汗的同时也能止便,你可以先抓三副药回去试试,记住服药后会有点不同。”
“什么不同?”
“最少三天,他应该不会解大便。”
“啊?三天不解大便,那不是上火了吗?你这到底是感冒药还是上火药?”金夫人咋咋呼呼,但清音没空搭理了,她叫下一个病人进来。
反正,思路她是理通了,但药吃不吃是家长的事,她不想再跟这个蠢女人多说一句话,他们的儿子是病人,门口等的正经挂了号的不是病人?麻溜的走吧!
出了诊室,金夫人脸色臭成狗屎,“阿金,快把它扔了吧,我们阿豪不能吃这庸医的药!”
金老板没出声,继续看着处方出神。
可在金夫人眼里,她似乎看见的却是自己丈夫对着清音那张明艳紧致的脸出神,顿时又着急又无奈,“阿金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我听说她都嫁人生孩子了,她不会跟你去港城的。”
一旁的高伟简直吐血,心说这女人脑子里就只剩这点花花猪大肠了吧?清医生看得上去给你家做小?这什么脑回路!
果真港城人说的没错,她自己是小三上位的,最怕的就是小四小五。父母教育得没错,他以后作为继承人,男女关系这一块真是越简单越好,千万别给自己找麻烦。
“金夫人大可不必如此,清医生为人正派,您就是不相信她的人品,也该相信您家金先生的高尚品德吧?”
金夫人:“……”我相信他个叉烧!他的烂桃花都招惹多少了,要不是现在港城法律不允许一夫多妻了,她还要多多少个妹妹呢!
倒是金老板被这句话弄得尴尬不已,但能挣这么多钱的人,脸皮厚度都不是常人能比的,他很快把这股不适压下去。
清音没空搭理他们,她虽然对金老板有所求,但也不想自己找不痛快,金夫人这样的,就让她一辈子活在对小四小五的恐惧中才好。但那个孩子,却是无辜的,要是再不治好,就要错过青少年黄金发育期了,以后怎么办?
生殖系统对男女来说都很重要,这不仅是生殖的事,还有健康和尊严,以及人格的完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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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高伟亲自上梨花胡同给清音赔礼道歉,清音一笑而过,但她也懒得问金家最后抓没抓药的事。
高伟刚走,祖红家小两口就来了,“咦,孩子呢,咋没来?”
“哦,我婆婆来城里住几天,她帮我们带,我们乐得轻松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