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前几年,她和木文一直忙着照顾家里人,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干活,哪里有心情要孩子,即使有心情要孩子,哪里会有精力养孩子,被村里的长舌妇一直骂“不下蛋”也只能忍着。
还在公婆明事理,嫁的相公脾气虽说有点差,但不会对她甩脸子,小叔子也听话懂事,十五六岁便跟着猎户进山打猎,打到猎物便带回家给家里人吃肉,多的猎物则拿到镇上卖钱再回来把钱交给她,刘芳觉得日子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苦日子迟早要过去。
她和木文夫妻俩一直拖到公公婆婆去世,木文当上村长,结婚第八年才决定要孩子。即使那个时候家里因为给公婆看病欠下一屁股债,他们两人想着他们马上要奔三了,也是时候要孩子了。
那个时候小叔子也到了要娶妻的年纪,不过小叔子懂事,知道哥嫂不容易,平日里会进山打猎,将猎物换成钱还债,又靠着打猎的手艺攒下几两银子娶了媳妇儿,没让她和木文两人操心。
木武成亲后,在小叔子木武的建议下,两家分了家,家产平分成两半,分家后两家关系一直很好。
成婚第八年,她怀上了木东,终于堵住村里那些长舌妇的臭嘴。可养孩子需要花钱,家里又欠了外债,木文会在空闲时去镇上做工赚钱,她则在家养上七八头猪、喂鸡、喂鸭、种地……每天从早忙到晚,小叔子木武夫妻俩也忙着赚钱,大家一起还债。
她生木东那天,木文在镇上做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只有来找她说话的妯娌发现她的不对劲,请村里人帮忙找来稳婆,请来村里几个大娘帮忙坐镇,终于让她平安无事地生下孩子。
刘芳和木西的娘都不是爱算计的,两人关系好,再加上是木西娘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不对劲让她不至于一尸两命,后来又照顾她坐月子,每天变着法子给她补身体。
木西出生后,她感念妯娌的恩情,对木西十分疼爱。在妯娌夫妻俩去世后,木文提出要养木西,她没有异议,她也愿意养着木西。如果不是木西后来越来越过分,不知感恩,做的事情也让人伤心,她可能会愿意一辈子养着木西,以此来偿还妯娌的恩情。
木东一岁那年,家里的欠债终于还完,可家里要生活,家里只有两亩薄田,她和木文不愿意让孩子和他们一样背朝土地,一辈子靠着在地里扒食过日子。于是他们更加努力,没日没夜地干,攒银子买田地、买牛,想要攒钱送孩子念书。
木东五岁那年,他们将他送到其他村子的书院念书,木文每天赶着牛车接送。
后面几年,她又生下了木北和木中,那时候他们家靠着她和木文没日没夜地干活,三亩田地变成了七亩。
木中出生那年,她不再养猪、喂鸡和喂鸭,她忙活一二十年,已经厌烦了每天都要养猪、喂鸡和喂鸭的日子。
四个孩子,她和木文都不愿意厚此薄彼,每个孩子都送去念书识字。木东从五岁念到十岁,书院中教木东念书的秀才说他没有念书天赋,既然不打算考科举倒不如带回家;木南也从五岁念到十岁,同样没有念书天赋,在十岁那年回了家;倒是木北和木中两人觉得读书有意思,也有念书的天赋。她和木文都说是木家的祖宗显灵了,两个孩子有天赋,他们做父母的也不愿意阻挡孩子成才,愿意砸锅卖铁,举全家之力供两个孩子读书。
在木南十二岁那年,木文托人找了一个账房学徒的空缺,想让木北或木南其中一人去镇上福客酒楼当账房学徒。不管是谁去,他们都希望孩子们不要像他们一样当个泥腿子。在酒楼当账房学徒虽然要看人脸色,但学成以后便能留在镇上,强过种地百倍。
这些年,因为木北和木中的念书天赋,她和木文两人又高兴又忧心,想着木北和木中要念书,上面两个孩子也要娶妻生子,样样都需要钱,她便一直生活节俭,也让家里人和她一样节俭,不该花的钱不要花,努力攒钱,以备不时之需。
刘芳承认她这些年对木北和木中两个人有些偏心,忽略了木东和木南的感受。她过于关注木北和木中也是有原因的,如果木北和木中其中一个人有望金榜题名,他们全家以及后代的命运都可以得到改变,木东和木南两人有一个当官的兄弟也是受益无穷,她不觉得她重视木北和木中的学业有什么不对。
说她偏心两个年龄小的儿子,木东对她这个亲娘难道就问心无愧吗?
木东能有钱给他夫郎买镯子,买好布做衣服,怎么就没想过给她这个当娘的买只银镯子,买几匹布做几身好衣服?
她手上这个银镯子还是出嫁前她娘买给她的,带了几十年了。从嫁进木家那天起,木文这个相伴多年的丈夫没有为她花钱买过银镯子,只买过几根银簪子,养的三个儿子也从来没有给她买过首饰,只有二儿子木南注意到她手上的银镯子戴了多年,掏钱给她买了一个新的银镯子。
木南站在门外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抽泣声,抬脚刚想走进去又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开。
还是让娘自己静静待一会儿吧,他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他这个当儿子的进去劝只会让娘尴尬。
木南走到吃过饭坐在院子抽旱烟的爹身边蹲下来,“爹,我娘正坐在厨房哭呢。”
“没事儿,估摸着又是想她死去的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