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碰到我的臭袜子。
“哪儿那么矫情?”见他呲牙咧嘴,嫌弃得不得了,我非得去恶心他。我把手肘一弯,跟课堂上举手准备发言的小学生似的,五指并拢指向池易暄的方向,模拟机敏的眼镜蛇。
“咻、咻!”
我嘴巴里做出攻击时的声效,手腕灵活地左右猛转,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逐渐朝我哥靠近。
他察觉到我想做什么,往后退了半步,贴到了淋浴间的墙。
“……你干什么?”
“咻!”
一个猛抓,隔着袜子往我哥脸上抓了一把,假装眼镜蛇咬了他一口。
他确实表现得好似被咬了一口,“啊”地惊叫一声,当即用手抹掉脸上的泡沫:“你有病啊!”
我继续“咻”、“咻”地叫,顺带用泡沫在我的小蛇头上捏了个莫西干发型,再度鬼鬼祟祟地朝他移动。
池易暄恨不得将自己隔离出去,情急之下也拿过浴巾架上他自己的袜子。
他没将它套在手上,可能心理上没法过这个坎,只是将它打湿了,在我的蛇头向前弹射的瞬间,“啪”一下将他的袜子甩向我,顿时缠住了我的手腕。
“恶心!”我赶紧挣脱。
“没你恶心。”他脸上带着胜利者会有的笑容。
池易暄的袜子比我长,打湿以后有了重量,甩起来好长一条。我哥像耍双节棍一样甩着长袜,将它从左手换到右手,嘴里发出“啊打”的叫喊,我俩顶着满头的肥皂泡沫在花洒下比武。
眼镜蛇最终以一招咬乳头的必杀技ko了李小龙。
从迪士尼回去以后经历了好几天的戒断反应,我怀念抱着我哥入睡的夜晚。池易暄让我租约到期了再和他同居,我他妈强行让它到期——微信里3500人的好友可不是白加的,转租的朋友圈(屏蔽了我哥)发布三天不到就成功租了出去。
能卖掉的大件家具都卖了,卖不掉的则留给了新房客。搬家只用了半天时间,我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床头柜塞进副驾驶,相册垒高用绳子捆好,堆在后座。
正式在转租合约上签完名以后,我走路去最近的超市买了瓶一百块的香槟,心血来潮又在超市门前的花坛里采了把野花,再摘一朵狗尾巴草当作绳,将它系成一束。
我抱着酒,捧着花,回到车上,从歌单里找出《ladyfingers》单曲循环。踩着夏日的尾巴,月亮鱼钩钓星星。十字路口左拐、直行、左拐,我是迷宫内的游鱼,找到了我的出口。
远光灯驱散黑夜,我停在池易暄楼下,从降到底的车窗内探出头。
每一座阳台上不尽相同,种花或是菜,晾长裙或是贴窗花,我的眼朝上瞧,内心数着数:一楼、二楼、三楼……
我望见了我哥的阳台,发现他就在那里。
窗户敞开了,全部向外推开,灰色纱窗像一层膜。池易暄向后靠在扶手栏杆上,背对着我,蓝色条纹衬衫的袖口挽了起来,挽到了手肘以上,夹着香烟的手臂自然垂在黑色的栏杆上。
受时间磨损的歌声从黑胶唱机中流淌出来,和朦胧的灰烟一块飘到了空中,填满了孤单的夏日夜晚。
“嘀!”
我按了声喇叭,他听见声响,头向后歪倒,眼朝我斜过来,显得慵懒。
看到是我时,转过身来再三确认,然后他摁灭了烟头,将纱窗推开。
“你怎么来了?”
“哥,我把房子转租出去了!”
又按了声喇叭,兴致冲冲。
池易暄眼角弯弯,竖起食指比在唇前,示意我不要吵到邻居。
我从副驾驶上拿过新买的香槟,从车窗递出去,招摇地举高,想要让我哥看。池易暄漂亮的脸向下探,双手扶在窗沿,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
我想像罗密欧一样爬上他的阳台。
无云的夜空里能看到闪烁的星辰。他关上纱窗,身影从阳台上消失了,楼道间的小窗却被声控灯点亮,从上到下逐一朝我睁开了眼。
没来得及关闭的唱机在唱久别重逢的情人,池易暄推开一楼防盗大门的瞬间,黑白电影变成了彩色,音符在他身后蹦跳。
他朝我小跑过来,脚上还穿着拖鞋,我在他扑过来的瞬间接住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脸发热,心跳隔着胸膛敲打我的心门,等到呼吸平缓一点了,就在月色下接吻。
我哥余光瞥见我的小车塞得满满当当,先帮我把装有生活用品的行李箱扛上楼,正要下去拿剩余的行李时,我环住他的腰,将他带回来。
“送给你。”
我拿出别在腰后的野花,变魔术一样递到他面前。
池易暄捏在指间,送到鼻尖前嗅了下。
“谢谢。”他的眼一眨一眨,是亮色调。
接吻时烟味几乎盖过了我哥原本的气息,我牵着他的手,“我都戒烟戒酒了,你也把烟戒了好不好?”
“好。”他说,“刚才是最后一支。”
我们用小指拉钩。我哥将花夹在我俩的手心间,我用一只脚踩住另一只鞋的鞋跟,将两只鞋脱下来踢到墙边,捧着他的腰和他在客厅里跳慢舞。
我要将我的一切都献给你。
我的朱丽叶。
原地旋转一圈又一圈,我围绕他,他环着我。
“哥,我是什么时候让你感到心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