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没有说完,吴笙的长笛抵住了他的胸膛,很轻的动作,她看向他的眼神也很温柔,“我也很享受现在的一切.....我现在做的,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好、最最好的事情;我即将得到的,是我一生中得到过的最安宁,最最安宁的休息。”
吴邪哑口无言,他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调理好自己的心情,故作轻松地问道,“明天有宴席,你想吃什么?”
吴笙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就好像她回到了十几岁那会儿,据说她那会儿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实际上的很爱做恶作剧,“锅包肉吧,我还想吃草莓沾奶油。”
冷冰冰的吴笙,其实很喜欢吃甜食,虽然据她所说,是因为经常动脑要吃甜食补充体力。
吴邪伸了个懒腰,“你怎么知道我会做锅包肉了?”
“胖哥跟我说的。”吴笙眨眨眼,“先别给你闺女说,要不她又要缠着我不去上学来找你玩了。”
这天上午喜来眠的生意只做了半天就歇业了,吴邪回去一觉睡到晚上七点,起床打算去厨房备菜的时候正好遇见从外面回来的吴笙,她手上拎着吴邪买给米粒的一套油画画具,另一只手上拎着的画布上草稿已经打完了。
吴邪看了一眼画布,没有多问什么,“饿吗?”
吴笙点点头。
“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你先把东西放回去,洗洗手过来吃饭。”
吴笙又点点头,没一会儿她就来厨房找吴邪了,吴邪给她下了一碗炝锅面,她在厨房里吃,一边吃一边看吴邪备菜,等到她吃完,吴邪收了她的碗拿去洗,吴笙想试着帮他切点菜,但是还是被吴邪给制止了,他开玩笑道,“明天收稻子也没你的事,我怕你们美院院长和你画廊老板打飞的来找我算账。”
吴笙撇撇嘴,“那我去睡觉了。”
吴邪摆摆手,“走吧走吧。”
这一备菜就备到了深夜,最后打算去睡觉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吴笙房间门口,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轻轻地推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吴笙今晚睡觉前喝了药,睡得很沉,他坐在床边看着她时,她都未曾醒来。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她蹙着眉,仿佛在做噩梦,只是梦里的不是噩梦,是那些过去的事情。
吴邪轻轻地伸出手,指尖拭过她眼角的一滴泪,他心想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你的少年事,同噩梦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二天的盛宴开场,田间的主棚里炸做一团,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好酒开启,佳肴一道道地呈上,吴邪站在原地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吴笙站在他身边轻声道,“开动吧,主家。”
他注视着前方,喃喃道,“其实我希望永不开席的。”
永远不开席,故事永远不进入高潮,那么一切都可以那么平安下去。
但还是要开席,我应该接受这个世界给我们所有人设计好的规则——我们应该接下去。应该欢笑,喝醉,然后分别。
此时天上白云正浓烈,待到日落之时会有漫天的彩霞,阳光正好,稻田金黄,风吹麦浪微微摇摆,不冷不急,这是一个和煦的一天。
席上都是一群酒鬼,酒被一瓶瓶打开,席上佳肴被饕餮们卷走,吴笙刚吃了吴邪做的锅包肉,那边黑眼镜就上来跟她喝酒,吴笙也不扭捏,同黑眼镜喝了酒又转着圈敬酒——她酒量很好,两圈酒下来丝毫不见醉意,她提杯到吴邪面前,这个人眼看着能和别人交流喝酒,只是不知道魂飘哪里去了,直到吴笙的手怼到他眼前才回魂注视着吴笙。
吴笙张张口,“敬我们操蛋的人生。”
是啊,你我的人生太操蛋了,我们本来有无数种可能未曾相识,但是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认识了,像两条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然后接下来的人生就走向了失控。
我们可以不必相识的。
但我们还是相识了。
玻璃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杯中的清酒被撞起波澜,他们上次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喝的酒是喜酒。
吴邪笑了笑,“谢谢。”
谢谢你还是和我相识了。
张起灵端着酒伸向吴邪面前,胖子招呼着说我们五个得喝一杯,黑眼镜和解雨臣也向他敬酒,吴邪笑道,“这么客气吗?”
“喝一个。”胖子说道,“我们五个,今天必须喝一个!”
吴邪的余光扫向吴笙,她放下了酒,在一群大汉的掩盖下徐徐地走向棚外,他收回视线,注视着眼前的酒杯,微微笑道,“那就喝一个。”
竹棚内人声鼎沸,里面的酒已经不知道喝过几轮了,解雨臣走出来的时候正见天边云彩在燃烧,红色橙色紫色混在天际,那是世上最好的画家也调不出来的颜色,这是独属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他站在吴笙身边,环手抱胸看着吴笙画画,最浓烈的红与橙大面积地铺在画布上,金黄色的稻田与其混作一团,她神色认真,手上的动作却很狂放。
“我如果想买你这幅画怎么样?”解雨臣突然开口问道。
吴笙眨眨眼,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的画可不便宜。”
“难道你认为我买不起吗?”解雨臣揶揄道,“你知道吴邪还欠了我2.6亿吧?”
吴笙的手停滞了,她木着一张脸,神色恍惚道,“这我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