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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道,是妖道啊——”
  “老国师当年选中的继承者根本不是他!”
  “啊!篡改先皇遗诏,还冒名顶替神职……”
  “小点声,还敢说呢,这些天死多少人了……”
  百姓聚到街边,全部举目望着远处缓缓行进过来的仪仗队伍,囍罗开道,红纱漫卷,数千人的锦衣卫队全部戴上红色绶带,步履整齐,气势恢宏,身后皇辇被十二名力士共抬就,宝石镶嵌,金铃摇曳。
  这是皇帝的迎亲队伍,目的地是历代国师的宫观——瞻天塔。
  卫兵神色肃穆,凌厉警惕,遇见被挤出人群的百姓,直接推搡到一边,可疑者甚至直接被藏在暗处的人拉走,今天他们的任务就是保证国师大人被顺利迎入皇宫。
  本是十里红妆,热闹景象,却无一人出声,全部跪在路旁,噤若寒蝉。
  “冒天下之大不韪,呵,又如何!”小皇帝轻声叹息,又被浮动的幔帘碾碎与空中。
  瞻天塔一片喜气洋洋,一众小道童在门前跪迎,礼官在前唱词,龙祈直接进去见自己的皇后。
  龙祈面带喜色,整了整衣冠才掀帘进入内室——
  “你怎么没换喜服!礼官呢!来人——”龙祈刚冷下脸,被管玉衡打断,“别叫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这里。”
  龙祈不明白为什么又变卦,掰着管玉衡手腕将人拽起来,就要叫人给他换衣服,“朕已到此,由不得你。”
  管玉衡挣扎甩开,“你别任性了,知不知道现在京城的状况有多严重!”
  “那又如何?”龙祈再次靠近将人按在床上,“我就不明白了,我只是要一个人而已,怎的如此麻烦!”
  撕拉——
  白纱碎衣被扔了一地,管玉衡还是不肯穿喜服,龙祈都气笑了,贴着他耳边调笑,“要不然,你就这样出去?”
  见怀中人窘迫地红起脸,皇帝大悦:“哈哈哈,放心,朕抱着你,他们不敢看。”
  管玉衡忍无可忍抬手一巴掌扇在那人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少年皇帝的好心情。
  龙祈偏着脸,冷锐地眼神盯着他,神色几经变换,最终扯出一抹不甚在意地笑容,爱抚似的拉起管玉衡刚才打他的那只手。
  “瞧瞧,手心都打红了,”龙祈心疼地要滴下泪来,转瞬又变了脸色,“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与我成婚就这么让你不耻吗?”
  少年歇斯底里地低喃,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少年如此疯魔的模样让管玉衡心痛的几乎要裂开,为什么自己养大的少年有这样的执念。
  “龙祈,我不能再让你这样下去了。”从二人有争执以来,管玉衡第一次如此柔顺地讲话,让几近狂躁的少年平静了下来。
  “你听我说,外面民怨四起,说你德不配位,篡改遗诏的谣言愈演愈烈,今日必有大变动……”他挡住龙祈要辩驳的嘴,“我知道你早有准备,不过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卫队之中……有叛徒。”
  他拿出了今早道童截获的密信,连他这瞻天塔中也有细作。
  小皇帝微微抬头。
  管玉衡见他终于听了进去,也放松下来,“外面局势复杂,你所能依仗的不过两万禁卫军,并不妥当。你暂且待在这里,就当引蛇出洞。”
  “然后呢?”龙祈哑声问。
  “若能擒住主谋,就对外宣称此番婚事与谣言皆是诱敌深入的计谋。”
  “若不能……”管玉衡眸子暗了下去,皇帝权力本就不稳,本以为誓死拱卫皇权的禁卫军也以已不再可靠,恐怕皇帝的布局已经泄露,城中不知混杂了多少敌方的人,现在对方师出有名,恐怕……
  龙祈低头默不作声,管玉衡安抚他:“你不必自责,哪怕没有这一遭,他也是要行动的,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是我无能。”他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可是他不想先生跟他一起涉险,龙祈突然抬起头,“我先送你走吧!”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希望管玉衡陷入这场风波,“你的灵力没恢复,也不能对普通人出手,留在这很危险,我先让人送你去行宫……”龙祈对他粲然一笑:“等我胜了,我去接你,然后再与你成婚。”
  管玉衡也笑了,“我说了,我不会离开这里。”
  国师一脉守护皇权,本就不该离开京城,这次风波,他国师的名声也一落千丈。
  还记得师父仙逝前确实曾动过传授衣钵给他人的心思,想到自己这接下来的遭遇……想必师父也窥探过几分天机。
  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龙祈直接喊来礼官,“行礼,就在这办!”
  事已如此,今天他必须要和这个他心心念念的人结成连理。
  一直到外面礼官吉祥话说尽,乐手再也吹不动,月上中天,星夜阑珊。
  两队火蛇般的兵马疾速策马朝着瞻天塔而来,高头大马直接闯入,惊得仪仗众人四处逃窜,前方全副银甲的小将让开一条路,低头恭迎后方款款步出的西域血马。
  马上那人一袭玄色蟒袍,随手将马鞭扔给后边的仆从,悠哉道:“今天的新人呢,怎么躲在里面不出来了?本王来贺喜,都看不着正主。”
  一道月白身影出现在塔顶围栏边,管玉衡身着国师法袍,丝光流转,比月色还皎洁,他居高临下,遥远如天宫神祇,淡淡地睥睨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