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开,以百人队为准,各自游弋。”
对面的大军在向前移动,哲别知道,这场骑战,竟是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来进行一些布置。
一般来说,两军接战,总要先观察对手,然后传下军令,鼓舞士气,等等等等,这些几乎是战争中必不可少的环节,尤其是冷兵器战争。
但有的时候,一场遭遇战,会将这些环节统统忽略,这是所谓的狭路相逢了。
说实话,像秦军和蒙古军这样的两支骑军,是不存在狭路相逢这种可能性的,因为越是骑兵,对周遭情形的哨探越是不会放松。
而且,因为他们是骑兵,所以哨探的距离会非常远。
两军相隔十数里,甚至是数十里的时候,其实便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动向,兵力,装备,辎重如何等等等等。
不过,越是精锐骑兵,想要哨探大军行进情形,也会非常困难,因为他们的斥候会是精锐中的精锐。
斥候间的较量,胜出者,往往会得到敌人更加详细的情报。
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想说明了一件事,秦军的进攻很突然,几乎没给蒙古人留出太多准备的时间。
这在精锐骑兵相持的时候,是十分罕见的。
蒙古统领蒙古万人队的是博尔忽,赤老温,忽必来等这样的蒙古将领,很可能会在第一时间,同样下达冲锋的命令,直到战事不利时,才会慢慢转向蒙古人最为熟悉的作战方式……
而哲别,却在秦军出现在视野之内的时候,便已经打消了跟秦军正面较量的可能,因为他看到了秦人的高大健硕的战马,这种战马,形成的冲击力,将不是蒙古骑兵的坐骑所能正面抗衡的了的。
而这,其实就是将帅之间的区别。
一个决定。其实也就改变了之后的战争进程。
也在很大程度上,消弱了秦军的优势,将蒙古骑兵最为优秀的一面在第一时间便展露了出来……
秦军还在慢慢加速,蒙古骑兵却已经开始作鸟兽散。他们分成一个个的千人队,将弓箭持在手中,纷纷向敌人侧方催动了战马。
马蹄隆隆,终于响彻天地之间,让潮河的河水。泛起无数涟漪。
但是,秦军无疑占据了主动,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只因为他们更快,所以也就抢得了先手。
箭雨在大军疾驰中升起,乌云一样遮蔽了天空,弓弦震颤的嗡嗡声,以及箭矢升空的锐啸声,,甚至在这一瞬间盖过了马蹄的闷响。
这是战争中最辉煌壮观的一幕。是杀戮艺术的极致展现,可惜的是,诗人们很少能见到这种场景,所以,罕有见诸于弊端。
箭雨落下,成群的蒙古骑士绝望的拼命催动坐骑,却还是被覆盖于其间,箭雨带着令人惊悚的呼啸声,从天空落下。
人马皆倒,鲜血崩流。片刻间,便将前方成扇形的一片地方变成了地狱。
这就是战争中,抢得先手带来的成果,以敌人的鲜血和死亡。作为最终的奖赏。
几乎一个千人队,就此消失在蒙古军编制当中。
秦军的犀利和恐怖之处,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这只是勉强算是这场遭遇战的开胃菜罢了。
蒙古人用他们的顽强以及那娴熟的骑术,精准的箭术,告诉秦军。这一战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蒙古骑兵,好像被触动了的马蜂窝一般散了开去。
虽然看上去非常混乱,但绝对不是溃散。
他们分成断断续续的两股,冲向秦军两侧,在这个过程中,虽然承受着突如其来的伤亡,也震惊于秦国人弓箭的射程,以及他们所造成的杀伤效果。
但绝不意味着,他们会在敌人面前,调头逃走。
他们一般努力的让战马奔驰起来,一边张开弓箭,对进入射程的秦军做出攻击。
如果说,秦军的箭雨,是成规模的覆盖攻击的话,那么蒙古人就化身成为了一个个狙击手,将一个个进入射程的秦军战士从马背上射下来,连绵不绝,对秦军造成着缓慢而又坚定的杀伤。‘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战术的较量,考验的,其实已经不是大军统领是否英明,是否能掌握战事的节奏等等,而是在考验着两族战士整体的军事素养。
谁能更快的将战事带入自己擅长的节奏,谁才能在这场战事当中,获得越来越多的优势。
在这样一个瞬息万变的战场中,战事一旦开始,领兵之人的能力,才干等等,也就没多少用武之地了。
两军在开战之始,便开始不停的失血。
箭矢在空中飞舞,马蹄声再未断绝,两族战士们不停的射出弓箭,对敌人造成杀伤,一时间,汉人的钢刀,以及蒙古人的弯刀,都成为了摆设,弓箭成为了战场中的主角。
这一战,之所以称之为经典,被后世无数人所称道,钻研,并在之后,很快摆上了国武监的课桌。
不是因为这一战的规模有多么宏大,在古北口一战当中起到了多么关键的作用。
完全是因为两支汉胡骑兵队伍,在交战中都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战术手段,是汉家骑兵和草原胡骑之间最为经典的一战。
两军士卒都将自己最为优秀的一面,展示了出来,并努力的保证着自己的弱点不暴露在敌人眼中。
将来,大秦骑兵纵横天下,取得了无数胜利,也有无数的敌人,淹没在大秦的铁骑奔流当中,但再没有一个敌人,在大秦骑兵面前,展现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所以,很多后人皆都承认,蒙古人是旧时代骑战中的王者,他们的战术鲜明,运用恰当,又有着成群的彪悍战士作为依托,只可惜,这一支难得的骑兵群体,却在灭亡之前,少有发挥他们的优势的余地。
像尘埃一般,被强盛的大秦,干干净净的扫进了历史当中。
就像潮水之畔的这一战当中,蒙古骑兵做出了全部的努力,却对整个战事而言,没有半点的用处,相反,不论他们做出了多少努力,无论他们的战术有多么犀利,也都被秦军骑兵迟滞在这里,在战略上,完完全全的败下阵来。
不过,不管后人有多少唠叨,此时此刻,身在潮水之畔,燕山山麓的秦军将士,都在拿性命和鲜血,来完成着属于他们的责任。
他们在承受伤亡的同时,将训练中的一切,都化为了真正的行动。
薛奴儿想的没错,这就是一支当世独一无二的骑军军旅,他们对草原胡人的战术的熟悉,根本不下于胡人自己。
从大将军赵石北征草原,征服了无数胡人部族开始,秦军的骑军,每一天,几乎都在经历着深刻的变化。
困扰了历代王朝的战马问题,在草原诸部归附的今日,早已不再是大秦桎梏,反而成为了他们的优势所在。
各种优良的战马,汇聚于大秦军中,甚至已经去到了民间,战马交易的繁盛,为历代所不及。
这样一来,精锐的骑兵的诞生,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作为这个时代,最为强大的兵种,一直在秦军当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是军中诸事中的重中之重。
从成武鼎革开始,对骑军的组建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延及今日,大秦的骑兵,已然脱胎换骨,和十几年前,拉开了极大的差距。
而这中间,最让人称道的,其实还是他们对战术的应用已经非是当年可比了。
当蒙古人的骑兵,像狼群一样散开,并渐渐出现在大军两侧的时候,一支支秦军骑兵,从大军中像触角一般延伸了出来,毫不犹豫的冲向了敌人,根本不用什么将令,他们现在的一切应对,都已经在无数个日夜的训练当中,成为了他们作战的一部分。
敌人的反应,并没有脱离他们的预计,针对草原胡骑最为难以应付的游战战术,秦军早已开始制定准备了应付的手段。
在天空望下去,就像一团墨迹,突然晕染开来,让秦军一直保持严整的阵型,迅速膨胀,渐渐变得稀疏。
两军第一次真正的接触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战士们收起弓箭,拔出弯刀,交错之间,碰撞出了无数火花。
无数人,在疾驰的马背上,被敌人斩中,鲜血崩现之间,手舞足蹈的惨叫着,掉下战马,当然,在这样的骑战当中,掉下战马,几乎便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命运,被疾驰而过的马蹄,踏为肉泥。
喊杀声猛然间便激烈了起来。
蒙古战士们有着他们自己独特的风格,如果说,秦军将士,是以严苛的军律来约束军伍,让军队拥有可怕的战斗力的话,战争在这些蒙古战士而言,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便像吃饭喝水一般,成为了他们的本能。
即便陷入肉搏,蒙古骑兵往往也是前面的战士拔出弯刀,身后的战士依旧在射出箭矢,即便掉落马下,他们也不会惊慌失措的躲避马蹄的践踏,而是立在原地,不停的射出箭矢,直到被战马踏翻。
秦军骑兵几乎是第一次,在初一接战时,并没有立即占据毋庸置疑的优势,而是依旧在缓慢的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