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尸检结果写成书面报告,交给大洼县公安局,然后乘车返回楚原。
  在离开前,我给季强打了个电话,说:“马上把麦野放了吧,张芳遇害的时候,他还被你关在派出所呢!人家要是在这件事上较真,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季强在电话那端闷声说:“早放了,我向他好一阵赔礼道歉,他心情不好,也没顾上搭理我。”
  季强就是这样一个人,实心实意,直来直去,就算得罪了什么人,了解他的人一般也不和他计较。
  5.动机疑云
  2003年3月1日下午。大风。
  楚原市公安局重案大队。
  回到楚原后事务缠身,对张芳遇害的案子就没再过问。毕竟这是大洼县局的事情,楚原市局和它只有业务指导关系,并没有直属管辖权。
  转眼从大洼乡回来已经一个多礼拜,这天上午在重案大队办事,遇到沈恕,才又聊起这起案子。
  “听我三舅说,大洼县公安局派了一个专案组驻扎在大洼乡,排查了许多嫌疑人,包括在案发现场起哄的几个小混混,但案情始终没什么进展。”我说。
  沈恕说:“省厅的案情周报上也有关于这起案子的一个概述,乍看上去像是一起普通的凶杀案,不过我感觉其中疑点很多,恐怕案情远比表面上复杂。首先,强奸杀人这个动机就说不通,在我看来,更像是凶手伪装的现场。所以,排查嫌疑人的范围要扩大。”
  我赞成他的观点,回道:“这也是我的看法。尸身上前后都有尸斑,这显示死者遇害后曾被翻转过。我们发现尸体时它呈仰卧状,背上的尸斑深,而正面的尸斑非常浅,表明它刚遇害时是俯卧的,几个小时后,凶手转移尸体,把它面朝上放置,并脱下它的裤子,伪装成强奸现场。事实上,尸身的阴道没有精液残存痕迹,也没有新鲜创伤,说明凶手根本没有强奸或猥亵的意图。”
  沈恕认真倾听,点点头说:“尸检结果更验证了这个判断。在省厅的案情周报上,有案发现场的照片。就在发现尸体的砖窑旁,两侧各有一个废弃的砖窑。中间这个砖窑是最浅、最醒目的,而且尸体的放置位置也比较靠近砖窑口。如果凶手把尸体抛在另两个砖窑,或者抛在这个砖窑最深的地方,也许一两年也不会被人发现。大洼乡的居民应该都比较了解羊倌的行走路线,这种弃尸的方式倒像是有意让羊倌发现尸体。站在凶手的立场上考虑,当然是尸体越晚被发现对凶手越有利。所以,凶手的做法很反常,他一定另有所图。”
  我略感担忧地说:“听说大洼县公安局一直把侦查方向锁定为强奸杀人,排查对象也都是有案底的人员和社会上的无业混混,恐怕侦破方向有误,投入的力量越多,背离真相越远。”
  沈恕说:“这起案子如果不能趁热打铁,线索会被时间逐渐抹去,侦查的难度将大大增加,难免最后成为死案,在楚原警方不好直接介入的情况下,你不妨通过你三舅渗透一些我们的办案思路,能起到借鉴作用也是好的。还有一点,张芳在被害前已经失踪半个月的时间,而她的尸体最终又在大洼乡被发现。那段时间她藏身在哪里,难道一直没离开过大洼乡?她是主动躲起来,还是被胁迫消失的?这些都是侦查的关键,解开这些谜题,案子也就侦破了大半。”
  我从重案大队出来后,就给季强打了个电话,把我和沈恕的意思转述给他。季强在电话里瓮声瓮气地说:“你走以后我就没插手这个案子,县里派了个专案组在乡里驻扎十来天了,乡里有前科的那些人这些日子吓得连门都不敢出。”
  砖窑女尸案是省公安厅挂牌督办的案件,久侦未果,省厅建议楚原市局提供援助,并强调在办案过程中尽量和大洼县公安局协调合作。市局对省厅的建议一向当作命令来执行,于是我和沈恕、管巍、于银宝一行四人于3月8日清晨出发,顶风冒雪赶到大洼乡。此时,距砖窑中发现尸身的日子已经过去半个月有余。
  我们先与大洼县公安局专案组碰过头。担任专案组组长的是县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张韬光,二十六七岁,从一所地质勘探方面的专科学校毕业后,进入县公安局国保大队工作,没两年又提拔为刑警大队长,在此期间还花公款读了个研究生,据说后台很硬,指日还要高升,在他们县连县委书记都敬他三分。
  张韬光对沈恕他们不大待见,不知是否对年纪与他相仿却美誉加身的沈恕心存敌意。不过张韬光是官油子出身,从懂事起就耳濡目染官场的虚伪和狡诈,心里再怎么讨厌,表面功夫还是能做到位,他紧紧握着沈恕的手,满脸堆笑地说:“沈队,早知道你们要来,我心里盼得不行。你是咱这行的状元,名字如雷贯耳,你来了,案子就等于破了一大半。”
  不知沈恕是否享受这种恭维,反正我听过以后浑身发麻,说不出的不自在。所以说大部分人没有当官痞的素质,就这份说话肉麻而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功夫就没有多少人能做到,更不必说笑过以后转身就捅刀子,那要彻底抹杀了良心才行。
  沈恕外圆内方,也有几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因着他的这份狡猾,我在与他合作的起初两年一度产生过嫌隙,直到后来了解并认可了他内心不可动摇的坚持与正义,才彻底信任了他。
  沈恕和张韬光寒暄了几句,气氛里透着亲热,外人竟品出一点惺惺相惜的意思。“已经排查了三十几个嫌疑人,逐个过筛子,要求他们每个人对案发前后的行踪都老实交代,一五一十地落实到书面上,至少要有一名无亲属关系的证人证言。凡是没有人证的,作为重点嫌疑人处理。目前有一个人嫌疑最大,我准备集中力量在他身上取得突破,这个人就是发现尸体的那个羊倌。”张韬光在介绍案件侦查进程时,语气却非常强硬,不容置疑。
  沈恕说:“关尚武?他是报案人。”
  “沈队高见,这个关尚武很可疑。首先,他是报案人,贼喊捉贼的把戏咱们都见多了,报案人往往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第二,关尚武四十啷当岁,是个老光棍,自己住在一间土房里,穷极无聊,他能不想女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没有不在现场的证人。综合这三点,关尚武有作案的时间、动机和条件。现在这个人已经被我关起来了,但是他嘴硬得很,怎么也不肯开口。依我看,只要加大审讯力度,不怕他不招供。”张韬光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拍掌。
  不知道这番话对沈恕有什么触动,我听过以后身上一阵阵发冷。这种不需要事实根据的强烈的主观判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将会酿成多少冤假错案?他所说的加大审讯力度,又会是什么手段?刑讯逼供?在心理压力和身体痛楚的双重折磨下,嫌疑人往往会挨不过而屈打成招,可那供词又有多少可信度?别说张韬光所罗列的羊倌关尚武的罪证都不成立,就算他真的有嫌疑,张韬光的这种做法也已经严重违反了办案程序。
  沈恕沉默了片刻,没表态,说:“我们刚来,还不熟悉情况,先到乡里去走走,顺路再看看案发现场,回来后我们再碰,争取咱们双方统一意见,后面的工作才好做。”
  张韬光笑笑说:“沈队车马劳顿,连口饭都不吃就开始工作,值得我们好好学习啊。”
  沈恕也笑笑算是回应,忽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看我这记性,市局办公室知道我到县里来,有一份文件让我转交到县局,是公安部关于严禁刑讯逼供的最新会议精神。我出来忙,忘带了,不然我让人捎过来?”
  张韬光愣了一下,说:“不用麻烦,那份文件省厅已经传达过了,我办完这起案子,回去就组织全队干警学习。”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6.探访家属
  2003年3月9日下午。雪霁。
  大洼乡麦野家。
  从专案组出来后,我打电话把季强叫来,让他给我们做向导,又叮嘱他说:“别跟舅爷说我到乡里来了,不然他又要骂我不去看他。”
  季强点头答应了。
  沈恕不同意开车,说大洼乡没多大地方,走路就可以了,而且开车目标太大,会给老乡们造成压力,反而了解不到真实情况。这时雪已经停了,地面、房顶、树冠都落满厚厚的棉絮似的白雪,这江山一笼统的壮观景色,只有在北方的冬天才能见到。
  根据沈恕的建议,第一站去麦野家。事先和他所在的学校通过气,知道他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一直请病假泡在家里。他家位于乡粮油站后面,是一栋四间的红砖青瓦平房,坐落在一个大院套里。快到他家门口时,我瞥见东邻有一张女人的脸从窗户里向外张望,像是在透过玻璃打量我们。我隐约觉得那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又走两步,猛地想起,那不是上次来大洼乡时处理过的一起案子的当事人——和四平妈发生纠纷的李双双吗?
  我向季强问道:“那是李双双家吗?她和麦野是邻居?”
  季强说:“不仅是邻居,听人说她以前和张芳的关系还挺好,两人经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我见沈恕的眼睛里有询问的神色,就向他简单叙述了我协助解决李双双和四平妈之间纠纷的事情。
  沈恕说:“从麦野家出来,再到李双双家走一走,她们是邻居,又是朋友,说不定能提供些有价值的线索。”
  在麦野家门外叫了好一阵门,才有人出来,却不是麦野,而是他的舅哥张帆。张帆快步跑过来开门,带着歉意对季强说:“叔,屋里开着电视,听不见外面的动静,等半天了吧?”
  季强说:“没事,你咋在这儿?这几个是市里来的警官,帮忙调查张芳的案子,过来看看麦野。”
  季强一提起张芳的名字,张帆的眼圈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说:“那可真要谢谢你们,这大冷的天,你们特意从市里赶来,吃了不少苦,要能早点破了案子,我妹妹在九泉下也瞑目了。这位警官姐姐,咱们上次见过,说起来警官队伍里还有这样标致的人才,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都不敢信。”
  他最后这句话是对我说的,看来他记忆力很好,而且不是一般的能说会道。我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但听他夸奖还是挺高兴。张帆这样的人在农村应该是如鱼得水游弋自如的,居然为了照顾妹妹单身到现在,相当难得。
  张帆又说:“叔,麦野自从知道张芳的噩耗,就一直病歪歪的,躺在炕上不起来。他孤身一人,在大洼乡就我这一门亲戚,我但凡抽出空来,就过来帮他做点饭,收拾收拾屋子,不然你叫他咋弄呢?”
  这句话是回答季强刚才的问题。我想起以前听季强说过,张帆和麦野是乡里小剧团的搭档,朋友加亲戚,关系自然很好,看上去张芳遇害,并未使两人产生嫌隙。
  进屋后,见里面是标准的农村民居的格局。靠北墙是一铺大炕,有六七米长,可以睡下十个人而有余。南方长大的人对北方农村的炕往往感到陌生和好奇,其实那只是老乡们在冬季取暖的方式而已。一铺大炕有几条炕洞,烟火就在炕洞里燃烧,把大炕烘得滚烫,屋子里也暖烘烘的。没睡惯大炕的人,在上面睡一宿起来,不仅口干舌燥,有的还会流鼻血。
  麦野就躺在炕上,脸色有些憔悴,眼睛发黄,嘴唇没有血色,很虚弱的样子。见我们进来,挣扎着欠起身,说:“季警官,你们坐,快坐下暖和暖和。”
  季强说:“你就别起来了,我们随便看看就走。”
  屋子里弥漫着烧羽毛和烤肉似的焦煳味道,我皱皱鼻子,说:“什么味啊,这么呛人?”
  于银宝也接话说:“就是,炕上还躺着个病人,这种味道怎么养病啊?”
  张帆有点不大好意思地把一盘黑乎乎的东西端到我们面前,说:“是这东西的味,闻起来呛人,吃着可香呢!来,你们也尝两个。”
  我见那盘东西蔫头耷脑地像一堆烧煳的小鸡仔,吓得用手一推盘子,说:“你怎么乱吃东西。”
  张帆解释说:“是麻雀,我们农村长大的孩子,就好这口,冬天下雪的时候在院子里支个筛子,运气好的一下午能扣十几二十只,扔到灶坑里一烧,香着呢,现在的烧烤哪能比得上这味道醇正。麦野这些日子病怏怏的,不知怎么想起这口来了,我就替他烧几只。”
  季强说:“你们多大人了,还搞这东西,就算想吃,洗干净了,放点油炒一炒,不比这个强?”
  张帆说:“炒的还是不比这个,原汁原味。”氣说着剥开一只麻雀,一边剥一边哈着手指头,少顷露出里面的肉来,鲜红粉嫩,热气和香气都蒸腾出来。张帆用两根手指搓着,递到我眼前,我向后一躲,指着于银宝说:“给他吃,他嘴壮。”
  于银宝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来,撕下两条肉塞进嘴里,才嚼两口,一双缝眼就瞪起来,勉强可以看得见瞳仁了,可见他惊奇的程度。他几口吞下一只麻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山珍,好吃。”
  大家看他的样子都笑起来,张帆又剥开一只给他,于银宝用手挡回去说:“别再诱惑我了,没见我老板在这儿吗?多吃多占,就算腐败了。”张帆笑笑,又让了一圈,大家都摆手。
  我想别光顾着吃麻雀,把正事耽误了,就问麦野说:“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看过医生?”
  麦野摇摇头,说:“不用看医生,我自己知道。没办法,先天身子就弱,这些日子连急带吓带难过,又睡不好觉,一口气堵在心口了,只要休息些日子,这口气顺了,身子也就好了。”
  我听他说话中气不足,又见他眼睛里布满血丝,确实是气躁体虚、缺乏睡眠的模样,就安慰他说:“节哀顺变吧,还要好好生活下去。”
  沈恕半天没作声,我猜不透他的意图,就停顿下来看看他。沈恕会意,就对麦野说:“你没有父母帮衬,自己盖起这么大房子,挺不容易吧?我们能不能参观一下?”
  麦野咳了两声,说:“农村取暖不容易,除了这间,那两间都没生火,你要看就尽管看,可是怪冷的。”
  我们跟着沈恕到另两间房里转了一圈,真冷,比外面也暖和不了多少,说话的哈气都看得见。这两间房屋都只有麦野休息的那间一半大,一间是个小卧室,有一铺半截炕,一侧靠墙,另一侧用木板挡着,像炕又像床。另一间堆着些杂物,是个储物室。两间房屋里的家具都不多,显得有些空旷,一目了然。
  沈恕饶有兴致地转了一圈,不住口地称赞房屋的格局和建筑质量。回到麦野的卧室,又说:“今天没别的事,就是特地来看看你。人走了,谁也没法挽回,活着的人要坚强些,你以后想到什么,觉得和张芳案有联系的,随时和我们联系,一天24小时都可以。”说着递给麦野一张名片,又对张帆说:“你有什么情况也及时和我们联系,咱们共同努力,争取早日把凶手捉拿归案。”
  麦野和张帆都答应着,接过名片,珍而重之地收好。
  我们告辞向外走的时候,沈恕忽然又回过头来问:“你这段时间待在家里,有没有发现除了张芳身上的那套衣服,还少了什么别的东西?”
  麦野愣了一下,答道:“什么都没少,她当天就是穿着那身衣服走的,其他的物什都还在。”
  沈恕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7.处女之妻
  2003年3月9日黄昏。晴。
  李双双家。
  从麦野家出来后转个弯,就到了李双双家门口。
  我们站在门外叫了好大一会儿,李双双才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却又不开门,隔着铁栅说:“季警官,这大冷天的,你们咋跑这来了?哎哟!”她又面向我说:“这不是上次帮我申冤的那个警察小姐吗?你叫……淑心,瞧我这记性,我回来还跟这左邻右舍的说,像淑心警官这样又漂亮又能干的人物,咱农村哪见得着?能人都往大城市里扎堆。”
  我这一会儿工夫被两个人夸奖了,再怎么有自知之明也不免飘飘然,如沐春风的感觉,想大洼乡的人嘴甜恐怕是共性。
  季强站在雪地里,冻得直跺脚,说:“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说话。”
  李双双说:“哟,那可不行,我男人没在家,你们这一群大男人进屋去,好说不好听的。”
  “你咋说话呢?这些都是市里来的警察,就找你了解了解情况,还能有啥别的想法,莫不是惦记你这半老的娘们?”季强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沈恕可能是听不下去了,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们不进去了,让淑心和她聊聊,她们女人之间好说话。”
  我听出沈恕的意思,就问李双双:“我自己进去和你唠唠嗑,行吗?”
  李双双表情凝重地点点头,打开铁门,把我放进去。
  进了屋,李双双忙让我坐下,又倒了一杯热茶,说:“淑心警官,你可别见怪,我知道你们是为张芳的案子来找我的,我不让他们进来,不为别的,是因为有些话当着爷们不好说。”
  我想起季强说的李双双和张芳关系很好的那句话,就问:“你是不是早就有一肚子话想跟警察说了?”
  李双双一拍大腿,说:“可不是,就你懂我,张芳活着的时候和我好得像亲姐妹似的,她这一死,我心里忽悠悠的,多少天都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以前我俩亲姐热妹的场景。不为她报仇雪恨,我这辈子都不甘心。”
  我说:“县公安局那些人在大洼乡驻扎半个来月了吧,你咋不和他们说?”
  李双双摇头说:“也没人来问我呀,再说,这事关系到张芳的名声,我也不能随便跟人说。”
  “怎么还关系到张芳的名声?难道她……”我略感奇怪。
  李双双忙摆手阻止我说下去,说:“快别瞎猜了,我跟你说,张芳结婚一年来的时间,从没和麦野同过房,她到死都是姑娘身子。”
  这句话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响,我忙把端在手里的茶杯放下,说:“这你咋能知道,是她亲口对你说的?”
  李双双偷偷摸摸地向外踅摸两眼,做出唯恐隔墙有耳的样子,凑近我耳边,压低声音说:“麦野那方面不行,和张芳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他两口子为啥成天吵架,为的就是这个。张芳结婚半年后就想离婚,可是麦野不同意,让他去看病他又不去,就这么生生耗着,让张芳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跟着他守活寡。张芳那段时间心里郁闷,又没人说个知心话,才整天往我家跑。”
  我仍感觉难以相信,进一步求证说:“现在的姑娘到结婚还是处女的,像凤毛麟角一样稀罕了。就算麦野真的不行,张芳结婚前就没谈过朋友?没破过身?”
  李双双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说:“别人不敢说,张芳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谈没谈过朋友能逃过我的眼睛?她人才出众,眼光也就高,模样不济的不行,没才气的不行,老的不行,小的不行,挑挑拣拣的,结婚前千真万确没跟过别人。按说麦野在大洼乡是头挑的人才,配张芳也算得上郎才女貌,可谁想到这一出,这不是坑人吗?”
  我缓了缓神,说:“你让我进屋,就为了说这些?”
  李双双瞪圆眼睛说:“就这些还不够?这事不是明摆着,杀死张芳的凶手就是麦野,张芳要离婚,麦野不肯,又怕他把自己的丑事泄露出去,干脆动手杀了她。又把尸体扔到砖窑里,扒下尸体的裤子,那是故意摆迷魂阵呢!县里那些公安就上了当,查这个查那个,就是不调查麦野,你说他们咋就那好糊弄。”
  我心想张芳遇害时,麦野正在派出所里关着呢,要杀张芳,除非他会分身术,不过这话倒不必对李双双说。我说:“张芳和你闲聊时,有没有提到过她有其他相好什么的,她花一样的年纪,老公又不中用,她就干熬着?”这句话是我一直存在心里的疑问,我总感觉这案子和风月有关。
  李双双说:“真没有,这个我百分之二百地保证。倒不是张芳怎么三贞九烈,确实是眼界高,没有她看上眼的。咱大洼乡手扒拉着数,年轻一辈里就麦野和张帆两个算顶尖的人才,一个是张芳的亲哥哥,一个是她不中用的老公。她能跟谁相好去?我一直劝她进城去,她也有点动心,可是还没来得及真做出什么,就出了这档子事。”说着话李双双的眼圈也发红,看上去她是真心为张芳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