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犹豫了下,想到要去看一条死了的狗,心里还是抗拒。
她摇了摇头,“不去了。”然后,转身回屋。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声音—褴—
“璎珞大夫,璎珞大夫,快跟我走!那条狗还没死,你快跟我去治治!鲎”
一个村妇跑回来拉着璎珞就走。
“诶!我只会……”医人。
璎珞把话吞回去,反正说了也没用。
来到村口,那村妇大喊,“璎珞大夫来了,大家快让让!”
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立即让开一条路。
璎珞被推进去,她真的很不想承认自己是大夫,可又不忍伤了这些村民的心。
“璎珞大夫,你快给它看看吧,还喘着气呢。”
“是啊,我们起初都以为它死了,正想着要不要把它宰了吃,没想到它突然喘气了,吓了我们一大跳。”
村民们七嘴八舌,男的,女的,吵得不行。
璎珞百般不愿地抬眸往那条狗瞧去,这一瞧,不禁吃惊。
这是——劈风?
虽然它原本雪白的毛皮全都脏黑黑的,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这狗算是少有的俊。
璎珞连忙上前确认,确认的方法就是扳开它的嘴,看它的舌头。
“璎珞大夫,你要小心啊,它会咬人的。”有人担心地提醒。
咬人?劈风现在还能喘气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力气咬人。
“啊!原来这条狗没舌头啊!”璎珞一扳开狗的嘴,立即有人惊喊。
璎珞确定了是劈风无疑,然后查看它的伤处,但除了腿被刮伤外,其余的还算好,看起来就是太累导致的。
它整体看起来就像是跋山涉水的样子。
只是,它为何会跑到这里来?而且偏巧就昏在她暂且落脚的村落?
莫非是——它的主子出了事!!
璎珞想起这条狗极通人性,曾嗅着她的胭脂味寻到醉红楼,后来好似还救自己的小主人,也就是怀瑾的一双儿女。
它这般不要命地跑来,应该是为了找她。
在边关那些日子,因为她身上的后遗症,所服的药,和背上所抹的药膏都有极重的味道,那几日,怀瑾又总是带着它在自己身边晃。
虽然没了舌头,但鼻子极为灵敏的它,真要找来并非难事。
只是,璎珞找遍了劈风的全身上下,也没看到半点纸条,她只好当是来的路上掉了。
“璎珞大夫,它是否还能救?”有人问。
璎珞看向他们,站起身对他们说,“能救,它叫劈风,是来找我的。”
“啊?狗能自己跑来找人?”
“对啊,这也太厉害了吧?”
“咱们也可以养条狗,这样子以后咱们进山打猎可以带狗去啊,若是迷了路,狗都能带咱们回家了。”
璎珞听着他们七嘴八舌,不禁莞尔一笑,不忍心地打断道,“各位,它是我一好姐妹养的,极通人性,它如此千里迢迢跑来找我,定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能否帮我找一辆车子?我得带它回去看看。”
众人一听,不假思索的举手。
“我家有一辆小拉车!”
“我回去替璎珞大夫准备些上路的干粮。”
“我也去!”
所有人都很热情,因为璎珞大夫治好了村里不少人久没治好的病,还不收钱。
很快,璎珞替劈风包扎好几近跑断了的腿,然后在村民们的帮助下,将它抬上车子。
“璎珞大夫,你这身子骨真的行吗?”有人担心地问。
“无妨的,到了街上我再雇辆马车。”璎珞笑笑道。
就在她要走的时候,她让帮忙打听斐然的消息的那人回来了,说是就在樊城,距离这里也不是很远。
她也打听到了怀瑾他
们迁离姑苏城的消息,猜想他们一定是去跟斐然会合了,于是直接前往樊城。
然而,她忽略了一件事,从这里到樊城,不远,但几乎都没什么大镇子,她要雇马车也雇不到,就算给钱,在看到她拉着的劈风后也纷纷摇头,打死也不愿。
无奈,时不我待,她只好就这般拉着劈风上路。
途中,不知道有多少次累得要昏过去,甚至想过要将劈风放下,自己一个人赶回樊城再让人来接它。
可是,想到它为了它的主子这般不要命,就狠不下心了。
于是,硬是拖着它上路。
越是靠近樊城人就越多,人一多,她遭受到的白眼和嫌弃也越来越多。
一个穿着村姑衣裳的女人再加上一条病怏怏的狗,自是无人敢靠近,也因此,一路上没人来打扰她赶路。
远远地,她就看见了城门,不禁欣喜,对马车上奄奄一息样的劈风道,“劈风,马上就能见到你的两个主子了。”
劈风一动不动,只是用力喷了一下气息,表示回应。
璎珞继续拉着劈风走向城门,早在靠近樊城的时候,她就看到有人在紧张的找她,只是她不巧在偏僻的村落里,一时间自是没法找到她。
看到眼前的城门,她险些激动落泪。
不容易啊!
然而,看到立在城门外的布告后,她震住了,上面是皇上危在旦夕的消息,寻找神医。旁边还贴着她的画像。
她从来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难怪,难怪劈风这般不要命地跑去找她了。
“官爷,快让我进去!我就是璎珞!”看着长长的队伍,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听到她的呼喊,两名官兵上前,嫌弃地打量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她拉车上的狗,顿时后退几步。
“璎珞?就你?”那人嗤笑,“如果你是太孙妃找的璎珞姑娘,只要你让这条狗活蹦乱跳我们就信。”
那条狗看起来都已死了,而且还有小蛾子在上边盘旋。
璎珞知道他们想什么,那些小蛾子全是因为劈风太脏好么!
也不知道寻她的时候掉到哪去了,弄得这么脏,她忙着赶路也没替它清洗。就连自己也是衣裳脏乱,头发凌乱。
“真的是我!快让我进去救人。”璎珞着急地道。
“救人?我看是害人差不多。”那士兵又瞅了眼车上的狗,叫人来把人赶走。
“放我进去!也许你们的皇上还有得救!”
璎珞本来就体力不支了,身子也不好,这一路赶来,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抵抗。
此时,因为她,城门口已经堆了不少人,都在议论着她。
就在她要面临被驱赶之时,威冷的声音传来。
“都让开!”
璎珞身子一震,恍然抬头,果然是他。
有他出现,她自是不会再担心进不去。
只是……好狼狈,比上次在梧桐苑的时候还要狼狈。
她极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
所有人一字排开。
斐然策马到她身边,在她诧异的眼眸中将她拦腰抱上马,狂奔回去。
“将劈风送回行宫!”
他冷硬的声音飘在风中。
天知道,听到她声音,再到确定是她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中有多激动。
……
再一次靠在他怀里,璎珞很想哭,尤其是一个人走了那么长一段路,受了那么多白眼后,他的怀抱让她想要释放自己心中的脆弱。
马在疾奔,斐然望着坐在身前的女子,浓眉微蹙。
“你不是神医吗?为何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两手借着拉扯缰绳悄悄将她彻底禁锢在怀。
“咳咳……”璎珞轻咳几下,待喉咙的不适有所缓解后,才道,“嫌奴家脏就说,何必这样拐弯抹角。”
她不想咳的,可是喉咙痒得容不得她克制。
这阵子,她一冷一热的身子早已熬成风寒体质。
斐然不语,她总是能曲解他的意思。
看她不适,偏他今日又没带披风,想放慢速度,但有人等不及,兴许,迟一下下,就耽搁了唯一能救回祈天澈的机会。
硬下心来,他圈紧她,加速前进。在经过一摊布匹的时候,丢下一锭银子,弯腰扯来一匹布,水蓝色的布料在马儿疾奔中散开来。
他手臂一扬,遮在她身前,为她挡去疾奔中所产生的疾风。
“赶着救人呢。”璎珞嘀咕埋怨,捂住胸口的双手却是顺从地按住绸布的两边。
见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拂了自己的好意,斐然放下心来。
……
跟斐然回到行宫,看着那个死活都不愿接受自己的男人已死了的事实的女子,璎珞好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走,若她不走,也许,事情还不至于这般糟糕。
怀瑾看到她的第一眼,她想,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绝处逢生的眼神,也就是说她是她绝望中唯一的希望。
她上前,诊脉,施针,所有能用来救他的方法都用上了,最后,没有用。
她缓缓抬头,看向身后同样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的一干人等,对上那一双双死灰复燃的眼睛,她真的不忍。
可是——
她轻轻地放下祈天澈已然开始僵硬的手,回身,万般不忍地对他们道,“对不起。”
甚至,她都不敢去看怀瑾,不敢面对她从希望到绝望的表情。
她知道的,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可怀瑾依然坚信他没死,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要挟,不让任何人动他的尸首。
而今,她这般说,比杀了她还残忍,但这也是她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可是,怀瑾不愿意相信,始终坚信着祈天澈没死。
老天也算是眷顾她,在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是她的坚持换回了一丝奇迹。
“风***璎,动了……”
在大家都陷入悲伤的时候,怀瑾抓到璎珞的衣角,使劲拉扯,眼睛瞪得大大地盯住插在祈天澈心口上的银针。
闻言,所有人都从悲伤中惊醒,凑上前紧盯着那支银针。
璎珞在怀瑾满是央求的眼神下,不抱希望地再次搭上祈天澈的脉搏。
然后,奇迹发生!
还有一线生机,她赶紧让人将祈天澈抬进屋子。
斐然同李培盛将人抬进去后,即便是一颗心被她摔得血淋淋,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她,担心她身子受不住。
她的脸色好苍白,好像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整个人也瘦了好多。
是背上的伤没好吗?
不应该,他背上的伤比她重那么多,裂了又合,合了又裂,而今总算完全愈合,可不会再动一动就裂开了,她应该比他好得快才是。
当初,知道她离开时,他想当做没听见,可是他做不到,想到她一个人上路,他就担心,天知道他有多想抛下一切去寻她,他多恨自己让她如此讨厌,讨厌到要离开没有他的地方。
若要走,也该是他走才是。
“都出去吧,留李培盛一个人就行了。”璎珞感受到那道充满担忧的目光,她冷着声赶人。
斐然收回视线,退出房门外守着……她。
……
不知过了多久,寝房外的廊下,一直都是死寂般,而房里仍然毫无动静。
怀瑾紧攥拳头,强压下焦躁,冷静地等待。
柳云修急得在门口来回踱步,斐然则是环胸抱剑靠在墙边冷着一张脸,没人看出冰冷下的焦急。
他除了担心被救的人,还担心救人的人。
她看起来身子并不好,这一路赶回来想必是吃了不少苦,若非为了赶回来救命,她不至于让自己落魄成那个样子。
直到晌午,门,终于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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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几乎是在门开的刹那从地上站起来,冲上去。
很快,随着门拉开,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出现在大家眼前,是璎珞。她看起来随时都可能会倒下的样子。
那是因为极大的压力和疲惫,再加上她本身的‘后遗症’发作导致的。
怀瑾紧张得快不能呼吸,一把抓住璎珞就问,“他没事了对不对?”
璎珞最怕的还是来了,她怕面对这张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全心全意相信她的脸。
“没关系,我进去看他。”怀瑾的心思是何等敏锐,璎珞的迟疑叫她不安到极点,不愿面对,想自己进去瞧。
璎珞拉住她,“他的确活下来了。”
怀瑾顿时欣喜,激动地抱住她,“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他的命是保住了,但是要醒来,很难。”
闻言,怀瑾的身子猛然一僵,兴奋的笑脸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苍白之色。
她放开璎珞,不愿相信的摇头,很艰难,很艰难地扯出一抹苍白的笑,“你在逗我是不是?”
“不是。”璎珞坚定地回答她,下一刻,她的衣领被狠狠揪住。
“你不是自称只要你想救的人,阎王也不敢抢吗?你不是使毒高手吗?为什么这样的毒你都解不了!”
璎珞被她摇得头昏眼花,整个人更加难受,抬起头虚弱地道,“毒已经侵蚀他的五脏六腑,一时之间他体内的毒素没法完全清除,再说,他五脏六腑已损坏,能保住命就已经是奇迹了。”
“那就想办法啊!我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盼到你回来,你给我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你算什么狗屁神医!”怀瑾失去理智地摇晃她。
“够了!”冰冷不悦的嗓音来自斐然,他走上来,一手环住璎珞的肩膀,一手用力扳开怀瑾的手。
怀瑾被那股力道推得倒退两步,看着落在半空的手,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抬头幽幽看向璎珞。
斐然保护欲很强地将她挡在身后,冷冷道,“你明知道这一切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把你的害怕和绝望宣泄在她身上!她为了赶回来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难道还不够?今日就算她不施手相救,你也无可奈何不是吗?她已经尽全力保住了他的命,你还有什么脸怪她?!”
璎珞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从来少言的他竟为了维护她,为了心疼她而说出这么多话。
她真的好感动。
真是傻,明明她已经伤透了他的心,已经让他死心了,为何,还要这样待她?
“够了。”她拨开斐然充满呵护力量的手,走向怀瑾面前,“虽然失望,但还不至于绝望。”
怀瑾眼眶里的热泪顿时滑落,抱住她,哭了,“对不起!”
“喂,你要哭也别在奴家身上哭啊,要不然有朝一日,里面那位醒来会找奴家算账的,这么多位证人在呢。”璎珞亦是带着哭腔,轻拍她的背,悄然落泪。
身后,一干人等都松了口气。
除了斐然,他还盯着被拨开的手。
他为她抱不平,她反过来怪他是吗?
罢了罢,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弃如敝屣。
只是,明明早已认清了的,何以心还是这般难受,犹如被巨大的石头压住,沉得没法呼吸。
房里,人是活了,但是要醒来很难。
璎珞不得已和李培盛撒了谎,说要带祈天澈回活人谷医治,少则半年,怀瑾忍痛答应了。
接下来,所有人去忙启程的事,璎珞走出门外。
她大大松了口气,任由身子滑落。
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接住了她,她看到那张总是冰冷的脸像是有了裂痕,那裂痕有个名字叫做——担心。
“斐然,我做你姐姐好不好?或者,做你妹妹也行,我不想同你像敌人一样。”昏过去前,她笑着问。
若是做不成夫妻,那就做兄妹,至少这样,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他身边。
要这样推开他,真的好累,也好痛。
璎珞
没有看到,那张刚破冰的脸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又凝结成冰。
……
再度醒过来,璎珞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她扭头看去,有个木头抱剑站在床前一动不动,似是有意在等她醒来。
“时辰不多了,我先去沐浴。”她掀被下榻,有意逃避他吃人般的眼神。
斐然抓住她的手,一个转身,便将她压在床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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