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妈空闲下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事可做, 泡杯茶坐在阳台上看看书。
单单和许梁州一起过来时, 她反应也不大, 许梁州也不是第一次过来了, 他们两个该干嘛干嘛。
阳台上养着的植物抽出嫩绿的新枝, 温热的阳光洒在上面, 勃勃生机。
单单扯了扯许梁州的袖子, “你在这站着。”
她得在他去她妈面前说起结婚的事情之前,告诉她妈她已经怀孕了,也好让她妈有个心理准备至于是打死还是骂死, 那就都不管了。
单单缓步挪到阳台上,可能是因为今天许梁州也在的缘故,她也不是很害怕告诉她妈了 , 他这个人要求极致的掌控, 但同时也给了她极致的安全感。
“妈,我…..”
单妈手里的书翻了一页, “什么事?”
单单揪着手指头, 看了她妈好几眼, 最终低下头刚准备开口, 就被人拉到身后。
许梁州不知从哪冒出来, 挡在她前面,薄唇微动, “阿姨,我想娶她。”
单妈怔了怔, 放下手中的书, 缓缓的从藤椅上起身,心里的情绪怪复杂的,一方面她不意外许梁州会说这么一句话,她没有阻拦的理由,可就这么答应了也不甘心。
这个男人从来就不是她看好的那一个。
“你想娶她你问她,跟我说做什么。”单妈语气里带着讽刺。
许梁州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我需要征求您的同意。”他在单妈开口之前又道:“她怀孕了。”
单妈原本想好的说辞通通都作废了,她扶着阳台边缘的栏杆,有惊讶有愤怒,也有惊喜,直到完全将这个消息给消化,单妈盯着他问:“你这是在逼我还是在逼她?”
女儿怀孕了,他们又有结婚的意愿,自己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压着女儿去打胎吗?又或者是让她就这样生下孩子。
人言可畏四个字她可是早早就感受过的。
许梁州摇头,“不是逼您,我只是想让您能放心的把她交到我手里。”
单妈裹紧了披肩,抱着手,眸光看向单单,“你也想结了?”
单单神色认真,没有任何的虚假,对着她一字一句道:“妈,我是愿意的。”
单妈竖起来尖锐的刺一下子就软了,她打量着许梁州很久很久,最后将视线落定在单单身上,摆手道:“那你们两个好好安排吧。”
已经是现在这个局面,她如果反对也只是会伤害到自己的女儿,倒不如成全了,许梁州……虽离她心里的女婿有千差万别,但条件总归是不差的,最重要的是他对女儿好,也没有和其他女人有过拉扯。
爱情、青春都是握不住的,能抓住的只有实实在在的物质条件,说的不好听,将来两个人要离婚了,女儿至少不会什么都得不到。
这想法虽然市侩,可却是真话好话。
许梁州的嘴边露出小小的笑,稍瞬即逝。
单妈收拾好小矮桌上的书籍,抱着就回自己的房间,经过单单身边时,停了下来,略显苍老的手抚上她的小腹,神色柔和下来,“你也是当妈的人了,以后要多注意着。”
“妈……”单单觉着自己还有好多话要说,虽然觉着有些矫情。
“好了,我回房休息了。”单妈捏捏眉心,往许梁州那边瞥了瞥,“今晚的晚饭就让他来做吧,我累了。”
许梁州一口应下,“好啊。”
他握着单单的手,对着单妈的背影道:“阿姨您放心,我会护着她一辈子的。”
直到我死。
单单还有点慌神,实在没想到她妈这么轻易就松口了,还以为又要经历一番惊天动地的挣扎呢。
还好,许梁州这次没去偷自己家的户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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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许梁州将要结婚的事跟许茗说了。
许茗生完孩子之后,母性的光辉也没有在她身上得到发扬,嘴上依旧不饶人,就连他这个亲弟弟都不放过。
“哟,不错,我还以为你们快分手了。”
“你再这样说我就不认你这个姐了,咒我你能得到什么好?”
“我开心啊,从小吧你就一帆风顺的,总要让你栽个跟头啊,可怜单单那妹子,也是倒了血霉才跟了你。”许茗慢吞吞道。
许梁州不打算继续听她怼,“我要结婚的事,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
许茗是他亲姐,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什么意思。
“知道了,会帮转告爸妈的,本来单单就够委屈的了,礼数上不能缺了的。”
许梁州勾了勾唇,“恩,跟他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并告诉他们单单怀孕了。”
“.…..”许茗吐字,“你搞大人家肚子了?呵呵,就这点本事了。”
“姐夫不也搞大你的肚子,你两才复婚的么?他教的好。”许梁州道。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小会,再次有声,已经换人了,席竟的声音低沉愉悦,“我可没教过你这个,我和你姐那是再见又倾心。”
“我和你姐还有夜生活要过,你就不要打扰我们,企图破坏我们夫妻感情了。”
“小许,晚安。”
席竟无情而又冷漠的挂了电话。
许梁州把手机往床上一丢,整个人也往后一倒,陷入一团棉被中,眼角都染着喜悦,他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孩子。
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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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父母买了第二天的机票,直接从首都飞了过来。
许父见了许梁州,趁着他妈进屋的空档,一脚就踹了过去,连打带骂的一点都不客气,“真是本事了,这么大的事还得要你姐告诉我才能知道,合着你是不把我们当父母了是吧?生出你这么个孽障。”
许梁州也无所谓被他打这么两下,“我的亲老子,你还打不打算要孙子?”
许父哼了一声,“不要我今天就不会过来。”
他们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同亲家商谈婚事的具体事宜,许母来日约单妈见了面。
家长们谈的还不错,至少许家父母的涵养是真的很不错,对婚事也足够上心,这让单妈对许梁州的反感又少了那么一点点。
婚期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定的,因为顾虑到单单怀孕的事,所以婚礼的日子不能往后拖,就定在一个月后。
许家的礼金给了不少,单妈拿着那张卡一查,吓了一大跳,数了又数,足足有八位数,抛开这个不算,还有一套首都的房子。
单妈怎么也没想到许梁州家境殷实到这种地步。
婚礼去了首都办,那天,单单穿上了婚纱,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微微凸了点,不过刚好能被遮住,齐胸平肩的婚纱勾勒出她的身形,长发盘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眉眼含笑,如三月的春。
许梁州没有求婚,只是在入场之前,他抱着她,亲着她的额头,似呢喃的说:“我只爱你一个。”
从来都只有你,而不会有其他人。
我会保护你。
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因为你,
是我最爱的人。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绿茵茵的草坪上,许梁州携着她走过了最难忘的一段红毯。
流程简单真诚,请的宾客也不多,都是至亲好友。
两声“我愿意”落地之时,便是圆满的时刻。
晚宴上,单单没有被累着,什么事都有人帮忙挡,敬酒的时候有西子这个伴娘,脚站不稳的时候,有许梁州扶着。
宋城这个伴郎也是用来挡酒的,许梁州那群表兄弟和发小跟豺狼似的,一个比一个狠,死命的灌他,还想些所谓的游戏来折腾。
当然了,最后这些个游戏都由宋城享受了。
深夜,就只剩下刘正梁叙还有宋城几个人在闹腾,单单疲累,许梁州让人先把她送回家,然后自己陪着这几个人喝了几杯。
宋城喝的最多,也最猛烈,他酒量好,即便这样也毫无醉意,脑子还是清醒的,当律师的他,平时都是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这样显得更威严。
他看上去多情,实际上比谁都无情,也深情。
他趴在桌子上,闭着眼,扯着嗓子在唱歌,鬼哭狼嚎的谁也没听清他在唱什么。
梁叙靠着椅子,在和人打电话,絮叨叨的在说自己被欺负了,那边是个女声,看样子应该是在哄他。
送走这群人,许梁州才动身回家,开了窗,风灌了进来。
他忍不住催了司机一声,“开快点。”
司机加了速,到家的时候,单单已经脱下了婚纱,换上了宽松的裙子,刚好到膝盖的那种,白花花的小腿晃着他的眼,连带着呼吸都沉重了不少。
可他也只能看不能吃。
单单在整理衣服,转身看见呆愣愣的他,“回来了啊。”
“恩。”
床头挂着两人的结婚照。
两人几乎是同时张嘴,相视一眼,莫名其妙的齐齐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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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份大一点的时候,单单的孕吐反应就来了,还来的特别剧烈,几乎是闻到荤腥的味道就受不了,吃什么吐什么。
许梁州算是彻底爱不起来这个孩子了,幽幽的目光时不时在单单的肚子上打转,像是要做什么一样。
单单怀孕五月的时候,许梁州也请了长假在家里陪她。
她现在一天能睡上十多个小时,能睡但吃的还是不多,人都瘦了。
有一次,许梁州按照单妈给的方子做了一道不腥的鸽子汤,好不容易闻着不吐了,刚进嘴单单就往卫生间的跑,全都吐进马桶里了。
他当时看了心疼的要死,抚着她的后背,“咱们…不生了吧?”
单单怀孕后脾气大了,胆子也一并大了起来,回头就瞪他,“你说不生就不生?你当初怎么不这么说啊?结婚了这孩子也不值钱了是吧,那我回娘家好了,我自己生,我和我妈又不是养不起他!”
许梁州噤声,决口不再提。
“别气别气,我胡说八道的。”
心里头默默的已经给这孩子记上了一笔,心想着若是个女孩就算了,是个男孩那就不客气了。
转念又一想,依单单的性子,将来肯定是要母乳喂养的,若是个男孩…….
艹,没法想象,不能忍受。
好在从第六个月之后开始,她孕吐的状况就好了。
削瘦的下去的脸蛋渐渐的圆润回来。
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总喜欢问许梁州一个问题,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许梁州很想回答,都不怎么喜欢。
可他还是得给一个答案,要不然她就会她那圆溜溜的眼看着他,然后不睡。
“喜欢女孩。”
单单往他的胸口蹭了蹭,“我也喜欢女孩,可是想想好像男孩子也不错。”
“诶你为什么不喜欢男孩子呢?”
他为什么要……喜欢男孩子…..
“睡吧,别想了。”
“恩。”
到了第二天晚上,她又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
“喜欢男孩。”他改口了,她爱听什么就说什么。
就这样她也不满意了,“你为什么不喜欢女孩,你是不是重男轻女?”
“.不,真没什么,你生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单单撇嘴,“这还差不多。”
……
生产的日子提前了一周,正好是中午,单单吃着吃着就放下手里的筷子,她冷静看着坐在对面的许梁州,说:“我好像要生了。”
许梁州脸色大变,拉开椅子抱着她上了车,一路上不敢开的太快的,一开始单单还没什么感觉,后来越来越疼,白着脸痛的叫出了声音。
到了医院她直接就被送到了手术室里。
单单选择是顺产,现在还没发生,只能等宫口完全开了,才能开始。
隔着一道门,她的叫声越发的大,她揪着身下的被单,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流下来,感觉呼吸都是疼的。
许梁州在外面走来走去,不安和惶恐突袭而至。
几个小时之后,才开始生产。
“啊……”最后一次用劲,单单才算把孩子生了出来,实在是太疼了,她眼皮沉重,昏了过去。
“不好,赶紧急救!”医生看着几乎骤然低下去的心率急急道。
许梁州听见了孩子的呼声,一口气还没放下去,手术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一名双手满是鲜血的护士仓皇的出来。
许梁州脸色一沉,上前拦住她问:“怎么回事?”
护士急的也快哭了,“我也不知道,什么都是好好的,各个数据都是正常的,可产妇心脏骤停了般。”
许梁州几乎站不稳,护士的话像是铁板重重的压在他的背脊上,他在发抖,“你说什么?”
护士越过他,“我不能再说了,我要去拿血袋了。”
许梁州捂着胸口,深呼吸,然后冲进了手术室。
她平静的躺着,闭着眼,祥和的好似睡着了,在忽略呼吸机的前提之下。
这幅场景,许梁州曾经见过两次,一次是她被宣布重病不治,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许梁州觉得自己已经快疯了,一口气强撑着,他绝不接受,命运的摆弄。
有人上来阻拦他,被他一把推开了。
他抱着她的肩,黑眸中席卷着阵阵风浪,“醒过来,你不能离开我。”
“你不能这么残忍的对我。”
他低低的笑,“我不容许第二次的发生,我知道你听得见,醒过来。”
“滴”呼吸机的显示屏上成为了一条直线。
他不在意,笑容未变,视线陡然冷锐下来,夺过刚被清理好的婴孩,大掌掐上孩子的脖,阴沉道:“你不睁开眼睛,我就掐死他。”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
那么他就不会有再次失去她的风险。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他都快放弃了。
“不要。”单单抬起眼皮,有气无力道。
她只是做了个梦的功夫,他怎么就打回原形了。
许梁州眼眶酸酸的,连说了两遍,“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单单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我知道,知道是你。”
我愿为你的爱。
画地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