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卯足了劲朝白影冲去,冷箭破空,小白的腿被冷箭射穿栽进了草丛中,血色弥漫……
楚千寂的白衣,我总用“纤尘不染、翩然如玉”来形容,我没去细想,他一位庶出王子为何要与顾家交好,为何练就了高深武艺,为何成为了万人拥戴的楚国三公子之首……为何楚逸会尽失民心……
为何上一世,他明明不爱我,却要承认与我有旧情,离间我和楚逸的感情,让楚逸尝到被我背叛的痛苦,害我同样生不如死……
为何这一世,他说要成全我和哥哥,却命谢煊害死了哥哥……
那位身上有多处狼印的护卫,分明就是那日在凤凰山上要将我杀死的黑衣人……为何楚千寂的护卫要杀我……
许多问题,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他一身洁净无瑕的白衣,是在掩饰自己险恶的内心,城府极深,机关算尽。
“皇上……他不能死,求求你,给我解药,他现在还不能死……”我抱着一丝希望,跪到了楚千寂面前,求他放我们一马。
楚千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白衣散发出冰寒的冷意,面上是帝王般的威严和冷峻……“谢煊说你不愿回国,一心只想跟他走。我倒不信,亲自过来接你,你却为了他去挡箭!顾明兰,你的心是什么?你到底爱的是谁!墨筠尸骨未寒,你要跟他走!”
我深深怔住,楚千寂对我怒喝,第一次对我怒喝……
他不是哥哥,不是父亲,他不会给我解药……
哥哥说了,我不能被他欺负……
我毅然转身跑去扶起了楚逸,带他上了马车,楚逸的暗卫和我的护卫截住了楚千寂,马车急速离开,楚千寂未有声言半句,也没有大动干戈追击而来,因为他料到,楚逸有去无回了……
马车颠簸,楚逸靠在我身上,手中的墨兰始终没有放开……
此时此刻,就算是强迫的爱,我不愿承受,却也无法拒绝……
楚逸将墨兰花放在了我的手上,苦笑道:“你说要嫁给我,我欢喜过了头,没有发觉楚千寂来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抓紧了花:“你坚持住,先把毒血逼出来,我带你去找大夫。”
他摇了摇头,脸色白得可怕:“没有用,停下马,我要与你说会话……”
四周安静如坟墓,马车停在了山谷的尽头,前方就是齐国边境,似乎,我们走不过去了……
他唇角微勾,一抹绝美的笑,眸中闪出一丝光亮:“不管你因为什么救我,我都很开心,至少,你没第一时间问我要情咒……”他抬手触碰到我脸上的泪水,我才发现,不知何时,泪水布满了脸颊……“你这一世没有为我笑过,为我哭一次也是好的。”
我抹去了眼泪,冷然说道:“你别再骗我了,上一世我跳下城楼的时候,你已王位不保,日暮穷途,你逼哥哥回来,除了要得到世宗的支持,就想集齐藏宝图对付李勤和李玉蓉,是不是?”
他微微僵住,眸色变深,深黑得没有一丝光亮……
“你早就集齐过藏宝图,所以知道哥哥的玉指环里有花纹,知道我的纹身也是藏宝图,还知道世宗那张是假的,楚千寂那里还有一张……”我面色一沉:“可惜,七张藏宝图拼起来不是你想要的东西……只是一段咒语……”
他瞳孔猛然放大,被我猜中了。
上一世他不是为了救我才使用情咒,他费尽心思寻找藏宝图,想要巩固王位,重获尊荣,结果,七张藏宝图拼在一起不是金钱、不是神功、不是永生,而是一段咒语——“情咒”!
他要东山再起,只有使用情咒,重生一回,而能够使用情咒的人,只有我这种命数全乱,拥有天轨之命的人。
我面带凶相,低喝道:“想要我救你,就快说出开启情咒的方法!”
他剧烈咳嗽了起来,一滩滩黑血咳在他紫色的衣袍上,凄惨地笑道:“没用的,你不爱我,情咒打不开……你爱着夏弘晟,可他已经断气了……”
我心口一刺:“什么意思!”
他闭了闭眼,努力喘息:“使用情咒的条件是……必须有个人,必须有段情……”
他眸中涣散,已看不清我的样子:“阿兰,不管你信不信,我这两世,真正爱过的人,只有你,如果要重生,我还是会爱上你,只不过……我会选择放弃……”他苦笑了一下:“爱人太累,勿动真情……”
这是他外公对他说的话……帝王之爱,太过沉重,若是能够,勿动真情……
他吸上最后一口气,紧紧抓住了我的手:“阿兰,第六张藏宝图是我送你的日月簪子……除去蒲公英镂花……就是图纹……崃巫山上有位洛族祭司,他读得懂情咒……可是……情咒,需要付出代价……慎用……”
楚逸死前的话,久久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情咒,到底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花了三年时间,得到了楚千寂手中的第七张藏宝图。
我找回了那支成亲前楚逸送我的日月同辉发簪,假称要治不孕之症,带着楚千寂爬上了崃巫山找到了变态仙人,仙人喜滋滋地瞧着七张藏宝图拼凑而成的咒语,说道:“此咒凶险异常,需要强大的意志才能开启,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一旦开启,逆天改命,混乱轮回,施咒之人将承担一切后果。”
我问:“情咒的代价是什么?”
他回道:“若对方不能以爱回报,施咒之人必受噬心之痛,煎熬一生……”
这就是楚逸求我再爱他的原因,我若恨他,他必受噬心之痛,煎熬一生……
两世轮回,我和楚逸真的算两清了,他折磨了我一生,我也折磨了他一生,谁也不欠谁了……
仙人看向远处的那道白影,问道:“顾小姐,你确定要将这个咒语用在他的身上?”
我嘴角挂着笑意,对着那道白影柔柔地笑,笑意却没有蔓延去眼中,坚定地说道:“确定。”
恩怨情仇,不过是世人困缚自己的一道心门。
辗转煎熬,痛不欲生,最终却发现,那把钥匙一直握在自己的手中。
放下仇恨,即时解脱。
日暮西斜,行人匆匆,柳条轻抚在我的额间,柳絮飞落,顾明兰猛然睁大了眼睛,看见自己肉乎乎的小手,粉嫩的裙裳,矮矮的个子……
这是几岁的她……
她张了张嘴,软糯的声音溢出喉间……“请问……”一位行人停住脚步,低头看她:“啊呀,小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你还没找到你哥哥吗?”
她呆呆地点头,问道:“这是穆宗几年?”
行人笑道:“小姑娘哭傻了,这是穆宗十六年……”
穆宗十六年,她九岁……
她面上洋溢着新生的喜悦,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
“顾明兰。”一个声音不缓不急地唤她,她蓦然回首,顾墨筠一袭黑袍坐在白马上,墨发如缎,凤眸深谙,白马俊逸……
那些人事都已去,此生又是另一回……
她还是她,他们却已不是原来的他们……
是喜是悲,是痛是伤,无法分辨,百感交织在心……
顾墨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身上镀着夕阳旖旎的光泽,幻美至极……
“哥哥!”顾明兰大声喊他,眼中的泪决堤而出,狂奔了过去……
跑得太急,绊到了石子,噗通小粉红摔在了地上,摔得很痛,却欢乐无比……
马蹄声近前,一只温暖的大手伸了过去,须臾,小粉红被顾墨筠捞上了马,抱进了怀中……
马蹄声伴着他的心跳声,汇成这世界最美妙的声音,顾明兰埋进他怀里,紧紧地勒住他:“哥哥,我找到你了,我们再也不分离……”
四月暖阳,草长莺飞,拂堤杨柳,乱花迷离……
一骑白马驰骋而过,墨袍交织着粉裳,漾出一串银铃般的欢笑,从前世,到今生,再去往世……
天长地久情不变,无悔无憾永不离……
如果这是一场梦,就让梦继续下去,永远永远,永永远远,不要醒来……
第66章 兄长
***
多年之后,尚书家十四岁的女儿订婚,顾文正有点心急,盘算着要给十六岁的女儿选个好婆家。可是他才刚刚想好选谢家吧,十六岁的宝贝女儿就拉着顾墨筠的手喜颠颠地来见他了……
“父亲,我怀孕了!”
一句惊天之语,一个晴天霹雳,顾文正血槽全空……
顾文正纵横官场数十载,从未有失算的时候,然而今日,却被这不孝子算计得毫无反弹之力。他捶胸顿足懊悔无比,若知顾墨筠有此等邪心,他宁肯早早将他送去寺庙当和尚,也不让他搞大了自己宝贝女儿的肚子!
可是顾墨筠很冤枉,明明是顾明兰给他下了药,令他一时情|动把持不住要了她。
既然怀孕了,他也不能不负责任,母亲的那笔帐,他会慢慢与她算!
肚子眼见越来越大,此事不能再耽搁,张灯结彩,广发喜帖,顾文正的儿子要娶顾文正的女儿了……(⊙o⊙)…
顾明兰高兴坏了,顾墨筠不知是喜是忧,还是劫……
顾明兰和顾墨筠成婚那日,顾墨筠原想将自己灌醉,冷落娇妻,结果楚千寂气冲冲杀了过来将他按在酒桌上暴揍了一顿,大家私底下议论,楚千寂是气顾墨筠不该抢了他心爱的顾明兰,还是气顾墨筠不跟他交好,娶了女人?
只有顾明兰知道,楚千寂约莫是想起前世的事了……
上一世楚千寂是最大的赢家,这一世,他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又过去了许多年,夏国平定了乱象,顾墨筠的兄长绯绝当上了皇帝,顾墨筠带着顾明兰回去夏国参加绯绝的婚礼。
盘龙游凤红烛融融光暖,照亮了满室鲜艳喜庆,重重通天落地的赤色帷帐深处,绯绝着一身赤色腾龙婚服执着薛宛琪的手走到了顾墨筠和顾明兰面前……
顾墨筠七岁大的女儿放开顾墨筠的大手,抱住绯绝的大腿傻傻笑道:“皇叔叔今天好漂亮!”
顾明兰将她拉了回来,训斥道:“傻丫头,漂亮是用来形容女人的。”
绯绝笑得眯起了眼睛,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我的小郡主今天才最漂亮。”
“不,不,母妃说,今天最漂亮的是皇叔母。”她眼珠子骨碌一转,钻到盖头下面想看薛宛琪的妙容。
薛宛琪羞赧一笑,伸手爱昵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夏皇国婚,齐楚两国皆有派人来祝贺,楚国这边派来的正是楚千寂,他年过三十,尚未婚配,许多要给他说媒的达官贵人围在他身边示好,他只是淡淡笑着,眼中却映着远处顾明兰的身影。
杏花微雨,片片如雪,人面依旧,情意难尽……
顾明兰牵着女儿站在杏花树下喂池中锦鲤,耳边听着有人在议论楚千寂和楚逸……
“这两兄弟差别也太大了,一个守身如玉,孑然一身,一个却骄奢淫逸,后宫三千。”
“做皇帝的人,三宫六院,雨露均沾,这是正常。换做千寂君做皇帝,他还能守身如玉?”
“说得也是,楚皇虽然风流,但也智勇天锡,处事果决,才用了六年时间就结束了楚国长达五十年的朋党之争,肃清朝政,收拢皇权,面对如此君主,千寂君要想安稳度日,只有低调行事,明哲保身。”
“恩,做皇帝和做王爷区别大了,你看我们这位王爷,闲云野鹤,不问世事,与王妃伉俪情深,逍遥自在,真是羡煞旁人。”
顾明兰得意地笑了笑,她们说的王爷正是她的夫君顾墨筠……
突然聊天之人话锋一转:“说起王妃,我倒听到一个传言,说千寂君身边有位长得极似王妃的侍婢,深得千寂君欢喜。”
“我也听说了,那侍婢还有位哥哥,得千寂君举荐入朝为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