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莲趴在后边的车窗上,痴痴的望着窗外的高楼,眼神中有掩藏不住的失望:“那时候,这里还没这么繁华,只有联排的平房和成片的大树,草地。树下还长着蘑菇,我们常常背着余年,一起到这来采蘑菇。”
宁夏注意到,余莲的用词中,已经不动声色的将余年直呼其名,宁夏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她跟余风白刚刚将余莲救出来的时候,余风白安慰她的话发。
“哥来救你。”宁夏隐约记得是这一句,余风白说了什么别的,她一概记不清,只有这一个“哥”,让她记忆犹新庆。
宁夏开口想问,又觉得不妥,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这个疑问压了下来。她什么都没说,等着余莲自己开口。
“呵,呵,”余莲一迭声无奈的笑,不知道什么事情触动了她的伤心处,再看她时,晶莹的眼泪已经布满了她小小的脸颊。
“滴,滴!”几声喇叭声响起,宁夏抬眼看了一下交通灯,才发现直行的信号已经转为绿灯好一会儿了,她赶忙挂档起车,余莲的话也被这几声喇叭声打断,没有继续下去。
到了楼下,余莲脸上的泪已经拭干,一双眼睛微微有些红,还能看出一些哭过的痕迹。
宁夏看她的样子,很心疼,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受尽折磨与耻辱,却求天无路求地无门。
她突然握住余莲的手,用力捏了两下,给她一个鼓励的笑。
余莲感动的回握住宁夏的手,深吸了口气,也回报给她一个灿烂的笑。
“叮!”电梯到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去,宁夏已经来过两次,对这里很熟稔,她来到其中的一扇门前,瞧了三下。里面的刘妈应声开门,看见是宁夏,热情的招呼着:“宁医生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宁夏温和的笑笑,说:“我又带了一个人来。”说完,牵着余莲的手腕将她从身后带出来,刘妈看清宁夏背后那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招呼着说:“快进,快进!”
宁夏跟余莲换了鞋子,径直走向里屋。艾文惜的身体也好多了,以前她一天至少要睡16个小时,现在已经渐渐往正常方向恢复。
宁夏带着余莲往里走,越是往里,余莲反而胆怯起来,有些畏缩着往宁夏的身后躲。她其实很想知道艾文惜现在是什么样子,可又怕她看见的是非常恐怖的画面,宁夏用力拉了拉余莲,说:“要见你妈妈,怕什么?她很好,放心。”
余莲这才小步挪着,朝里屋迈进。
艾文惜正坐在床上吃水果,刘妈很细心,知道艾文惜没什么力气,特地将水果切成小块,盛到盘子里端上来。听见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嘲讽的说:“宁医生又来干什么?放心,我答应你的事,绝对会办到。”说完,她抬手将一块哈密瓜送到口中,眼角的余光向宁夏的方向扫了一眼,突然,整个人就那样呆呆的愣在了那里,手中的哈密瓜也应声而落。
“小、小莲!”她有些不可置信般,将盛着哈密瓜的水果推到一边,刘妈知趣的上前,一并将艾文惜身前的饭桌挪开。
艾文惜掀开被子,试探着下地。她病了很长时间,都没能下地走路,右脚刚刚着地,整个身子就踉跄着一栽。余莲,宁夏和刘妈都下意识的伸手去扶,艾文惜仍旧不管不顾的张开双臂,冲着余莲的方向虚空乱抓,口中不断念叨:“你真的出来了?你真的被他们救出来了?真的?!”
余莲心里一急,赶忙抓住艾文惜的手。她虽然因为宁夏的异能康复了许多,毕竟也是过了那么久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的日子,加上艾文惜的重量,余莲也有些站立不稳。还好刘妈和宁夏一边一个,将她们俩稳稳扶住,这才没有摔跤。
“真的是你!”艾文惜此前对余年的冷漠无情,对宁夏的精明算计,此刻全都抛到别处去了,她的眼眶迅速红了一圈儿,一双手不断的在余莲手上摩挲,眼睛直盯着她,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
余莲点了点头,对母亲长久以来的思念,这样突然见到她,一时半刻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表示,只一味的看着她笑。
看着他们母女情深,宁夏的心中微微一动,也不断的往上泛酸。
从记事起,宁夏对母亲的印象就十分模糊,记忆中,她经常不在家,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只有父亲。
父亲非常爱母亲,母亲难得回来,他总是殷切的为她做好了一大桌子的饭菜。记得一次,宁夏
tang饿了,偷偷的用筷子夹了口饭吃,被宁少言看到,他心疼不已。到了深夜,母亲才从外面回来,那次,父母之间爆发了结婚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之后,母亲就不告而别,没多久,父亲也被警察抓了起来,自己则被莫致远带到了莫家。
看到艾文惜和余莲激动的样子,宁夏悄悄的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尽管她十分想复仇,也想要尽快的拿到艾文惜手上的股权,可是,她不忍心打断这对苦命的母女相逢的一幕,她打算将空间留给她们,股份的事,稍后再说。
宁夏抬手叫过刘妈,跟她嘱咐了几句,然后便悄悄离开了这栋公寓。
出了公寓楼,又开车上了外环,宁夏心情突然无比舒畅,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将天窗打开,放上一首high曲,本想将车尽情快飚一番,开出没有一公里,前方的车流量骤然大了起来,不一会儿,车速就由缓慢变成了特慢,宁夏挂着一档龟速向前,车里的high曲儿放得震天,可是这路况真是不应景,想快都快不起来。
宁夏不耐烦的拍上喇叭,“滴滴,”车喇叭响了两声,旁边立即有人回应,一个燃着黄毛的男孩从他的车里探出头来,双手在嘴边扩成一圈儿,对着宁夏不断的吆喝。
“呜呼!姑娘挺带劲啊!交个朋友呗。”男孩抬头向前看了一眼,整条路都已经车辆饱和,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地方,他索性拉了手刹,从车子的天棚中探出半个身子,不断的跟宁夏招手。
她撇撇嘴,这样一点男人味都没有的男人,她可不喜欢。
突地,心底深处的某根神经一痛,莫孺琛阴鸷的脸从眼前忽悠闪过,宁夏猛地摇了摇头,在这种时候怎么会想起他?真是晦气。
“咚咚!”左边又有人在敲她的车窗玻璃,宁夏回头,那人长得右边那个“黄毛儿”靠谱多了。窗外的男人一边敲窗户,一边比划着什么,一会儿朝后指了指,一会儿又用手比划比划。宁夏回头看看,好像没追尾啊,隔着窗户,男人说什么又听不清。
她将车窗摇下,问:“怎么了……?”话还没问完,眼前的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她的车钥匙拔掉,从里面打开反锁的车门,一把将宁夏拽下了车。
右边那个“黄毛儿”见这情况,吐了吐舌头,慌忙将身子收回驾驶室,不再凑热闹。
宁夏显然也没有反应过来,男人动作十分迅速,恐怕就在两秒钟之内,她就已经被从驾驶室拽了下来,这速度,实在是太恐怖了。
男人拽着宁夏的手臂,她心中恐惧,下意识的挣脱想要逃跑。这时,从两侧不动声色的又出来两个人,一个人站到宁夏的另一边,将她的胳膊牢牢攥住,让她动弹不了,另一个人则是跟在宁夏的身后,保证将她安全的绑回去。
不好!宁夏下意识的感觉到,这伙人来者不善,她慌忙挣脱,可是身边两个彪形大汉的手就像两个铁钳子一样,牢牢的攥在她的胳膊上,她那点力气到了他们的手里,就相当于挠痒痒一般,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救……”宁夏开口想喊,周围那么多车被赛在这里,她就不相信没有人看到,没有人就她。
刚张开嘴还没等喊出来,脑袋上突然被大力压下,右边抓着她的人向后一闪,宁夏的右臂顿时轻松了许多,随后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的推到了车后。
这一连串粗鲁的动作弄的宁夏头晕眼花,再看清时已经坐到了一辆车的后座,一左一右两个彪形大汉已经夹着她做好,前方,司机缓缓启车,挑头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被绑架了?宁夏心底低呼,“谁派你们来的?”她脱口问出一句,随后就怪自己愚蠢,这样的问题,他们怎么会回答?
果然,旁边两个人看都不看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坐在边上。宁夏抬眼朝窗外望去,两旁的高楼飞速划过,很快,周边的住户越来越少,竟是往余年别墅去的路!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来抓她的竟是余年的人。宁夏之前想过,知道余年地下室藏人的,恐怕除了她没别人了,如果余莲没了,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她只是没想到,余年竟然敢不顾江家和付洪凯,将她当街掳走。
不行,一定要逃出去。她试着又左右动了动,两边的彪形大汉感受到她的举动,反而更加用力,将宁夏死死的挤在中间,动弹不得。
“嗨,小南,我那新弄了一套室内模拟高尔夫的设备,跟我玩玩去?”莫连和电-话中热情邀请,莫孺琛笑笑
:“好啊,这好事怎么能没我呢。”他撂了电-话就开始换衣服。
自从被铭挽开导过之后,莫连和要比前几天开朗了许多,渐渐的在往好的方向恢复,他很开心。
收拾妥当,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莫孺琛走出别墅,掏出车钥匙刚要开门,一阵摩托车的喧嚣声音传来,莫孺琛回头,别墅大院的中央,莫连和正单腿跨坐在他的越野摩托车上,风***的秀发随风飘动,莫孺琛恍惚,仿佛他还是从前那个莫连和。
“来啊,发什么呆?”莫连和又扭了扭油门,摩托车经过他的改装,发动机的轰鸣声尤其刺耳。莫连和跟他说过,他就喜欢发动机发出的巨大噪音,在这种声音中,只有他自己,外界的什么都与他无关。
而他尤其喜欢的,就是在马路上加足马力飞速前进,两边无论是行人,轿车,都要为他让路。
莫孺琛不耐的捂了耳朵,他喜欢的是那女人遭受折磨时的求饶和惨叫,可不是这种噪音。莫孺琛一怔,那女人……他歪头笑笑,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他大步流星来到莫连和跟前,抬腿坐在莫连和身后。“我说阿和,你敢不敢把你这残次品弄弄,每次都‘嗡嗡嗡’,吵死了。”
莫连和不屑的笑笑,手又扭了两下油门,高声对身后的莫孺琛说:“坐稳了!”话音刚落,摩托车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嗖”地蹿了出去。
莫孺琛蹙眉,这样的噪音,他真是享受不了。话说莫连和的摩托,他也算是从小坐到大的,原来他没这毛病啊,只不过是喜欢飙车而已,什么时候开始连带着一起享受发动机的噪音了呢?
莫连和长眉一挑,从前,兄弟俩经常这样一起出去兜风。记得他刚买了第一辆摩托车的时候,几乎想都没想,第一个找的就是莫孺琛。
他透过后视镜瞟了眼身后的莫孺琛,隔着安全帽,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不过莫连和能感受到,莫孺琛一定是十分受不了这个声音,因为从小,他就喜静。本来他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孩子,走到今天,全都是被莫致远逼出来的。
他只认莫孺琛这样一个儿子,莫家今后的基业还要交给他,不善言辞,怎么好呢?
想到这,莫连和心里又不是滋味了。他又加了把油,车速猛地向前蹿去。
外环堵得厉害,这时候,莫连和“二轮子”的优势一下子显露出来,他不停的穿梭在车流的缝隙中,闪躲自如。莫孺琛高喊:“阿和,把他们超了!”
莫连和轻蔑一笑,那还用说!瞅准缝隙见缝插针,不一会儿就从拥堵的车流中突围而出。猛地,一个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莫孺琛下意识回头,只见两个黑衣人坐进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他又抻长脖子寻去,刚刚那个影子已然不见了。
奇怪,莫孺琛转过身子,刚刚看到的那个影子像是宁夏,那个玩具!可是由于车速太快,看得并不真切。恍惚中,她好像有一个极力挣脱的动作,看上去十分不情愿。难道她被人抓起来了?那两个人是谁手下的?她不是有江逸尘和付洪凯保护吗?
莫孺琛有些心不在焉,这个女人是他的玩具,只能他说了算。那两个人竟然敢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把宁夏抓走,简直是不要命了!
他暗想,跟莫连和打高尔夫的兴致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一门心思想赶快下车,找人去调查宁夏的下落。
可是……他看着莫连和的背影,极力将寻找宁夏的念头压了下来。
好不容易,莫连和才恢复到现在的状态,如果再碰上宁夏,难保他又会出什么岔子。到时候如果父亲再让他自断一指,恐怕就不是别人三言两语能够阻止的了。
在莫连和那边晃晃悠悠一天都心不在焉,总算惹得他生了气。莫连和将球杆扔回袋子里,将帽子一摘,倒在边上的躺椅上。“小南,你今天怎么手这么臭?”
莫孺琛笑笑:“你这东西,我玩不习惯。改天上室外,你看我怎么赢你!”他说笑着,尽量掩饰心中的疑惑。莫连和拿起桌上的饮料,插上吸管喝了一口,一双好看的眼珠转了转:“你有心事?”
被他说中了,莫孺琛脸上一僵,随即又调整了下表情,说:“倒也不是,只是惦记着搞妞儿,这会儿玩这个,没劲!”
莫连和盯着他吃吃的笑着,原来是因为这个吗?他知道莫孺琛说的并不是真的,从小到大,莫孺琛在他身边几乎就没撒过谎,能让他这么含含糊糊的一句话带过的事情,恐怕是跟宁夏有关吧。</p
他看了看莫孺琛,却见他脸色如常,照旧对着屏幕挥杆,来回挥了四下都没打在秋上。莫连和更加肯定,他心里还惦记宁夏的事情。他也不戳破,只是抻了个懒腰,说:“我也累了,你累不累?”
莫孺琛正没心思打球,听到这句,赶忙接上一句:“也有点。”
“今天散了吧,改天咱们哥俩再比。”莫连和说着,将杆也交给球童,道更衣室换衣服去了。
莫孺琛见莫连和走远,直到进到更衣室,他才掏出手机给艾米拨了过去。
“少爷,”
莫孺琛点头,小声说:“嗯,找几个人帮我去打听个人的下落。”
“好!”艾米答应着,手脚麻利的将莫孺琛交代的事情吩咐下去。
两个彪形大汉的力道恰到好处,将宁夏卡在中间,就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留给她一个足够呼吸的小空间。几个人也都像个机器人一样,彼此之间没有交流,整个车上静静的。宁夏坐着坐着,都有些昏昏欲睡。
脑袋猛地下落,随即又抬起来,宁夏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睡着了。而此时,眼前的景物已经完全更换,她认得,这里是余年的别墅。看艾文惜时,她曾经来过。心头不禁一紧,余年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究竟要对自己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