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那种透骨的寒意倏然褪去——凌霄指间银光一闪,已然是连同银针和手都一起收了回去。
  她身上还穿着那套万花弟子服,双手拢在宽大的墨色衣袖里,衬着她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居然显得有些柔弱。
  但徐博闻却依然连大气都不敢喘,小心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咽喉——完好无损,可刚才那种让人胆战心惊的凉意却又分明那样真实地刺破了自己的皮肤。他忍不住又摸了几下、再一次确定了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才像是终于逃出生天一样、一下子狠狠松了口气。
  凌霄没有再搭理他,神色淡淡地径直越过了他就走。哪怕是显然已经有些脱力,她的背脊却依然还是挺得笔直,跨出去的每一步都仿佛是丈量过的一样、大小相同、没有丝毫波动。
  男生有些茫然地从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的背影上移开视线,回过头来就见科长陈颀正看着自己,眉头微皱。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又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片刻后,他似乎是听到陈颀低低地叹了口气:
  “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他说话时眼底和语气里都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失望,让才刚毕业不久的男生一下子有些无措,一直到他已经转过身去和痕检人员低声讨论着什么,呆站在原地的男生才有些恍恍惚惚地意识到了有什么始终都不对的地方——
  凌霄口中的“孙师父”……是指孙思邈?
  ……
  叶霖回到家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同。他关了门换了鞋,和平时一样回到卧室里打算换上居家服,可灯光随着开关按下的“啪嗒”声同时亮起后,他却有一瞬间的愣神。
  凌霄回家了?
  他还来不及细想女朋友怎么会一声不吭地突然回家了,下一刻就马上被她苍白的脸色惊出了一身冷汗。
  凌霄虽然看着纤细,但其实这世上恐怕都找不到比她身体更好的人了,怎么会脸色这么难看?
  叶霖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换衣服了,赶紧弯了腰用手去探她的额头——不烫,还好没有发烧。
  可既然不是发烧,那这异常就显得更加毫无来由、让人心惊。叶霖深吸了口气,正想伸了手抱她起来去医院看看,床上的人却忽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显然睡得很熟,睁了眼也还是显得有些茫然。好一会儿之后才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似的,笑了笑、又微微皱眉:“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
  “能比你脸色还难看吗?”见她醒了、还有心情说笑,叶霖像是一下子松了口气,没好气地堵了她一句后却到底还是忍不住,赶紧追问她,“你怎么了?病了?”
  凌霄的反应似乎是慢了半拍,愣了一下才又摇了摇头:“救了个人,抽空了内力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叶霖知道她一向爱逞强,对这句轻描淡写的“睡一觉就好了”实在是有些怀疑。但凌霄这么说,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微微皱着眉叹了口气,替她掖了掖被子、低声问她:“饿不饿?”
  凌霄裹紧了被子、眯着眼睛想了想,毫不客气地开始“点菜”:“我想吃馄饨。”
  “冰箱里还有,我去给你下一碗。”叶二少点了点头,任劳任怨地去给女朋友做饭。
  一起吃了晚饭,叶霖洗了个澡、又破天荒地给凌霄塞了个热水袋,自己也早早地就钻上了床。凌霄身负内力、不畏寒暑,不管什么时候体温总是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暖意,可今天他钻进被窝时却居然觉得微有些凉。叶霖莫名地有些心疼,收紧了手臂把她抱得更紧。
  凌霄趴在他胸口,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见他神色紧张、知道他恐怕是还在担心,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到底还是把白天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没教训他?”叶霖听完后也忍不住皱眉。
  “也够他吓几天的了,”凌霄又打了个呵欠,看起来依然有些漫不经心,目光却像是有些放空,“再做点什么,孙师父……大概是要骂我的恃强凌弱的。”
  叶霖揉了揉她的头发,低低地应了一声。
  谁也没有再说话,良久之后叶霖几乎以为凌霄已经睡着了,却又听见趴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悠悠地一句接一句讲了气来:
  “我打算下个学期申请保研。”
  “至于读不读博,等到时候再看……”
  叶霖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应一两声、示意自己认真在听,可听着听着却又发现哪里像是不太对——
  “到明年这时候,那边应该也装修得差不多了,刚好我也要毕业了。嗯毕业以后先结个婚,至于生孩子……你要是不介意,我想再过两年,嗯你觉得呢?”
  她突然毫无预兆地转向了这个话题,叶二少足足愣了十来秒才终于回过神来,一低头就见凌霄还趴在自己的胸口、正眯着眼睛略带征询地看着他:
  “哦,你要是想先要孩子,我倒是也不怎么介意,对我的影响其实不是很大……”
  她这是在认真地规划两个人未来的生活,在她的“未来”里,是包含着他的、要征求他的意见——叶二少又是高兴又是无奈,又像是有一点点的尴尬和懊恼,忍不住伸手揉乱了她一头长发。
  凌霄抬头,神色有些茫然:“怎么了?”
  “没什么。”叶二少摇了摇头,试图含混过去,末了却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到底还是忍不住低头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没好气道,“能不能给我留几句台词?你把求婚都说完了让我说什么?”
  凌霄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后也不说话,只是扬了扬眉看他、轻笑出声。
  叶霖没脾气,伸手关了灯、抱紧了她安分入睡。
  凌霄这一回倒是没有逞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彻底恢复、神色如常地继续回学校上课去了。那案子的受害人既然还活着,警方总有办法查出凶手,凌霄也没有再插手,只是后来徐博闻特意来找了她一次道歉,凌霄听完也只是不置可否、像是根本不怎么在乎似的。
  考试月后很快就是寒假,再之后就是新年。叶霖给家里双亲包了红包买了些补品,却没有回去——毕竟从前二十多年,至少父母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过他,他做不到彻底断绝关系;但如果要他回去,他却又再不能像以前一样粉饰太平。
  凌霄似乎是知道他心里的矛盾,却也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并不提起。
  年关将近,电视剧终于迎来了首播。
  当天晚上,无数粉丝——有凌霄的,更多的自然是严秉聿和其他演员的,早早地就守在了电视机前翘首以盼。
  没错,叶二少大概也能算是其中的一员——反正他是晚饭刚过就打开电视机调好了频道,三五不时地就去看时间。
  凌霄好笑地不行,但对自己拍的剧多少也有些好奇,难得也坐在电视机前等着。
  七点半黄金档,主题曲的音乐终于响起。
  凌霄随手看了下手机,这都还没开始呢,微博上就已经刷上了热门,也不知道这些女孩子们究竟是拿了什么东西在“舔”。
  每天两集,放的时间也就一个半小时多。凌霄看着看着就有些走神——那些都是她知道的情节,还不如此时此刻叶霖的模样来得有吸引力。叶二少这专注认真的模样,哪里像是在看电视剧,和期末考试前最后一节课老师画重点时学生的神情简直都快要如出一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