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天晚上,他还觉得自己的人生将往更好的方向走,有一个各方面都很厉害的客服愿意帮他,容斯仲至少也能坚定地拒绝沈泷的诱惑,只要熬到这两个人离开,他的家庭仍会回到从前和睦的模样。可是短短几句话的工夫,容斯仲忽然失了声,邵宗严和他的小草一起消失了,而他的母亲……大概会更想把他这个儿媳妇扫地出门,换个自己喜欢的omega回来了吧?
无论他忍耐也好,自我改造也好,只要他还有一天是beta,他在这个家里就总是亏欠着身为alpha的容斯仲,因为如果不娶他这个beta的话,他本该娶个美貌温柔的omega妻子,在这几年中早早就生下许多讨人强大的alpha或可爱的omega子女。
可是在别的世界,像邵宗严和他的草鱼朋友那样的世界里,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有后代,甚至不在乎对方是不是人,更不用提什么abo的分野!他和容斯仲曾经也有那么纯粹的感情,是什么时候被扭曲成了现在这样苟延残喘,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肆意伤害的婚姻?就因为他是beta,在婚姻中就低了alpha和omega一头,就不配和alpha平等的在一起吗?
这里肯定有什么是错的。
他眼中倒映出外面空荡荡的蓝天,一步步走到停车场,然后……然后就看到容家那位高高在上的夫人缠着一个颏下三绺清须,眼角微微下垂,从身材到头发长度都十分像他的客服,手上还拿着一瓶矿泉水、水里盛着条白化草鱼的男人。
他刚才在想什么来着?那位客服走了,以后再没人帮助他、关心他了?原来这都是他庸人自扰,邵宗严竟为了他甘心化了增龄妆勾引容斯仲的母亲!
他感动得心尖儿直颤,连忙冲过去,结果到了附近却听到邵道长用一种飘渺清越的声线说道:“令郎体内阴邪深重,老夫之前虽已拔出其体内沾染的阴邪之物,但若久沾阴气也被侵染,所以最近……”他空着的那只手姆指在另外四指关节处连掐,微闭着眼摇了摇头,一派仙风道骨的气派说道:“近日内最好别让他与阴气至重之人相处,以免沾染阴邪。”
“您说他不能接近阴气至重的人,难道连我这个母亲都不能跟他在一起?”不仅辛莹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曲笙都觉着他这画风蓦然高深起来,忍不住驻足聆听。邵道长悄悄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抚须轻笑:“夫人母子情深,我自是懂的,若不让你们母子相处也确实违背人性……这么着吧,你若相信我,我就替你画一道符,你拿去烧了泡水服下,就能激发心头一点真阳,将omega属性改成阴中生阳的beta属性。”
把omega改造成beta……这是什么神奇的功能?曲笙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激动,激动得身上寒毛都乍起来了,恨不能冲过去求他把自己这个beta改造成omega——这样他和容家之间所有的矛盾就都弥平了,所有人都能满意,他们之间也能回到毫无芥蒂的最初——
可是……他变成omega之后,这桩婚姻就真的没问题了吗?凭信息素吸引而成的感情就是真正的感情吗?邵宗严那样不论外表、种族,不需要信息素的感情才是他当初所追求的东西,现在又要本末倒置地求取自己最初都不曾想要的东西吗?
快要脱口而出的话语被曲笙硬吞了回去,他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看着容夫人僵硬地摇头拒绝了邵宗严的提议:“不行,我是容氏集团的女主人,怎么可以变成beta……这会影响容家的形象的!反正只是一个月不见面吧,我同意了。”
她描得精细的眉毛皱起来,转身朝另外一辆车上走去,背后一辆车里忽然传来容斯仲低低的冷哼:“母亲您真信这种东西?刚才我只是喉咙发炎罢了,不用吃他的药,去医院打一针也会好的。小泷现在在家里没人照顾,您不是为了他来的吗,先见他一面再说。”
辛莹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来照顾刚刚分化的外甥,轻叹一声,抬手打了个响指,吩咐保镖和助理们:“请这位先生跟我们一起回家。晏先生,我会付您足够的咨询费,从现在起请您暂时跟我走,等我确定我儿子平安无事,会再送您离开的。”
邵道长抬着下巴眯着眼,轻笑出声:“相逢即是有缘,夫人诚心相召,我又岂能不从。”
容夫人和助手上了车,邵宗严被人带上了另一辆车,停车场顿时清静,只留下曲笙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炽热的阳光下。容斯仲似乎才发现他,伸手推开车门,隔着门朝他伸出了手:“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怎么不上车?还要人请你吗?”
曲笙走到车旁,想去握一握那只向他伸出的手掌,可在他走过去时手就已收回去了,只留给他一个空空荡荡的座位。容斯仲倚在车子另一侧,半闭着眼睛仿佛在休息,直到车开出许久之后,才突然开口:“那个自称是算命先生的beta有点儿古怪。不过他给我的药的确很有效,刚咽下去就能说话了,就是在医院上最好的基因药物也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嗯……”曲笙并没听出他的意思来,随意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是琢磨着:你这病搞不好就是他给弄出来的,他自己要治好当然不难。
这一分神,他就错过了容斯仲下一句话,只听到一句“这样,母亲和小泷的问题就都能解决了,你不也一直盼着能这样吗?”
嗯。曲笙下意识点点头,嘴角浅浅弯起,想着邵宗严这一早上出人意料的行动,用力点了点头。没错,客服都为他做到这一步了,他只要抓紧这个机会把容斯仲的心拉回来就好,不能退缩,不能犹豫!
容斯仲朝他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被忙碌的工作和一成不变的无聊生活消磨已久的温柔神色,把他揽入怀中,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许愿:“将来我们会有许多许多的孩子,也会有更热情的夫妻生活。我之前有很多想试的东西都不敢试,你也总是跟不上我的节奏,你们beta毕竟是……”
曲笙把脸埋在他肩头,打断了他未出口的抱怨:“我会尽力配合你的!”从结婚开始,他就一直努力配合着容斯仲的需要,强迫自己习惯alpha过多的谷欠望,就算整个人都累到快散掉,也还要纵容他一次次索取,想不到容斯仲还是不够满足。不过也许可以找邵老师要点儿这方面的药来帮忙,毕竟他是那么神奇的一个人……
两人在车上静静相依,仿佛回到了当年没经历生活磋磨的时光,alpha强大的信息素缓缓释放出来,沾染了曲笙一身,似要将他牢牢拘束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这条路开到尽头,二人世界的宁静也走到了尽头。
这一路上邵宗严就一直在酝酿表情,准备假装突然发现曲笙的存在,然后“惊喜”地告诉他们容斯仲只要常和身具“少阳”之气的beta男性在一起,身体就能常保健康。可惜那俩人车子开得慢,他和容夫人先到了那间公寓那儿,由容夫人的助理开门,将他们送进房间。
沈泷被关得够呛,见面就扑进了容夫人的怀里,哭叫着:“舅妈,曲笙欺负我!他明明接到表哥的电话,知道他们要去机场接我,故意把我锁在房间里不让我见你!还有昨晚上他也故意把表哥气走,不让表哥和我多接触!”
辛莹怜惜地抱着他安慰道:“我知道了,小泷你这几天受委屈了。那从今天起你就跟着舅妈住吧,omega刚分化的时候身体是很脆弱的,我不放心你跟别人住。”
沈泷的眼蓦地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前些日子还一直暗示他嫁给表哥的舅母。然而辛莹毕竟比他年纪大,也更有力量,紧紧把他按在怀里,抬头吩咐助理:“去替沈少爷收拾行李,叫人打扫华昌街的房子,我们今天就搬出去。”
沈泷正要哭,房门忽然被打开,容斯仲和曲笙从门外走进来,两手交握,动作显得比平常亲密了许多。沈泷的哭声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里,愕然看着那对在他眼里感情已经摇摇欲坠的夫妻,而容夫人的反应比他更夸当,当场便惊叫起来:“斯仲你怎么上来了!这房里有两个omega不适合你,你先回公司忙去,让曲笙留下来招待我们就行!”
这怎么行,他还等着舅母搓合他和表哥呢!沈泷拼命挣开容夫人的压制,委屈地朝着房门那边叫了一声:“表哥,你知道曲笙他——”
“且慢——”邵道长忽然出声,打断了沈泷的抱怨,一步跨到容斯仲和曲笙面前,用很自然又足够别人看出他心中震惊的神色看着曲笙,问道:“这位该就是容先生的夫人吧?两位气运交融,因缘天成,我早是没看到阁下……”
没错!封建迷信有时也是很有用的,这种宠儿子的老太太一听见儿媳妇旺夫旺家,和儿子是天作之合,还能帮他挡阴煞,就是自己再不喜欢媳妇,也一定会改变态度的!
他按捺着激动挑选最合适的措辞,正要引入正题,却又被容斯仲打断了。他用一种极霸道的气势抬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看着邵宗严说:“你说你能让人改变性别?我想让你把我妻子变成omega。”
什么?
这说法不对啊!他明明知道了自己如今不能近o色,怎么会让曲笙变成omega?邵道长的话一下子也卡在唇间,震惊地看着他和他身边的客户。
客户的脸色也没比邵道长好到哪去,定定看着容斯仲,问道:“你刚才还说不信有能让omega变成beta的东西,不让母亲用,现在就突然要我变成omega……斯仲,你、你至少也该和我商量一下……”
“我在车上已经说过了,你当时不是也同意了吗?”容斯仲皱了皱眉:“母亲一个omega变成beta怎么行,而你……如果真能改变性别的话,你不也该高兴吗?你的性别才是让咱们的生活不稳定的原因,要是你能变成omega,一切就都好了。不过就是不能变也没关系,这么多年我还不是都接受了beta的你?以后咱们也还能这么生活下去。”
不!不一样!你在车上只说了那一句,我没听到,只听到你在说别的所以才“嗯”的。我是曾想过为你变成omega,这种事不是应该做出牺牲的一方主动提出吗,为什么你能这么随便地决定我的人生,我的性别?变成了omega之后的我真的就是你和容家想要的妻子吗?如果到那时候还有别的问题,你又要我变成什么样子呢?
曲笙倒退了几步,微微摇头,哑声说:“我没听到那个问题,我们之间真的是因为我是beta才走到这一步的吗?信息素真的就有那么重要?”
容斯仲揉着鼻梁,一副困倦疲惫的模样,低低说了一句:“别闹。我这是为了我们的明天在奋斗,你难道一点牺牲都不能为我做吗?”
“是我在闹吗?”曲笙怒极反笑,含着泪倚在门上看着屋里容家的人:“我不是你写的程序,哪个参数不对重新设定一下就好,我是个人……我-不-愿-意!”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客户身上。被人忽视的角落里,邵道长翻手从空中拿出斩运刀,轻轻呼了口气——看来他还是更适合这种靠刀说话的救援风格。
第173章 第十四次救援
曲笙推开房门朝后退去。门外就是电梯间,只要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大楼——
他的手忽然被人握住,用力往回拽。alpha的力量对于beta呈现出绝对压倒性的优势,容斯仲甚至算不上用力,轻轻松松便把他拖到自己怀里,一手把他的手腕压到背后,另一只手按在墙上,带着几分冷薄的怒色低头质问他:“你要去哪儿?现在你又学会离家出走来威胁我了?从沈泷住进来你就一直在闹脾气,一直在给我找麻烦,我忍让得还不够吗?你要闹脾气我都可以包容你,可也得有个限度……”
“我不就是说了一句让你变成omega吗,这事又不一定会成功,就是不成功我也不会嫌弃你,你有必要这么气吗!”他又烦躁又无奈,甚至根本不明白曲笙到底在气什么,只想把人留下好好教训,或者好好教♂训。
曲笙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要离开这里。你不是不懂我在生什么气,你只是不觉得我有生气的资格,所以我才更要离开。我当初爱上的是不计较性别之分,和我平等地站在一起的容斯仲,而不是一个靠着强大的身体和信息素压制我的alpha。”
他闻不到alpha身上漫出的汹涌信息素,可他能感到容斯仲的怒意,能感到那种对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制。容斯仲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卡住他手臂的手下意识用力,看着他脸上痛苦的神色时却有种不该有的快意——他为了这段婚姻承受了这么多,曲笙也该感觉到同样的痛苦,而不是站在高处,这么无所谓地就要抛弃他们的婚姻!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你别妄想了!”他的手微微用力,低声警告曲笙,可曲笙的眼睛却没看着他,而是眯着眼朝他身后某一处看去。他不悦地回过头,只见一片艳红的血色劈开视网膜朝他头顶刺来,周围的beta和omega甚至根本看不出这个出刀动作,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有alpha特有的强大动态视力才能看到那惊世一刀。
他要死了吗?
不……不行!他是容氏集团现任领导者,容家的继承人,他是那么强大的alpha,怎么能轻易被人杀死!
在生死一瞬的关头,他断然放开了曲笙的手,用力推了他一把,借着这股反推力疾速往后退去。冰凉的刀身贴着他的身体划过,直劈到地面上,将他胸前的布料整整齐齐地削下来一片,却技巧性地没伤到皮肤和肢体。
可刀落下来的一刻,他还是觉着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中被斩断了。那是种很微妙的第六感,仿佛他生命中所有的欢愉、阳光、美好都随着这一刀断去,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落下来的那刀并不是纯粹的血红,而是雪白的刀身,只在刃上缠着美艳诡秘的红丝。
那些红丝就像活了一样,微微蠕动着,带有一种令人恐惧的神秘力量。
邵宗严收刀回去,抹了抹脸擦掉胡子和双眼皮胶,露出曾在容斯仲和保镖们面前暴露过一次的美艳面容,抱歉地对客户说:“本来想用我派旧传的宫斗技巧帮你,到头来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既然你要离开这家,我们将你们纠缠在一起的气运斩断,免得将来他再来纠缠你。”
气运?这东西还能斩?曲笙看着容斯仲问道:“那也就是说以后我们俩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会再爱谁了?”
“怎么可能,你休想跟我离婚!”容斯仲虽然不敢直撄他的刀,却一下子挡在门上不许他们走。房里的助理和两个omega到这时候才看清了邵宗严的刀,惊得尖叫着问他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对他们容氏的总裁干什么。
邵宗严随手收起斩运刀,空出来的手捞起客户扛在肩上,轻蔑地瞟了容斯仲一眼,含笑回头看着容夫人:“客户我带走了,你不是一直想把外甥娶进门吗?抓紧时间给他们办离婚手续吧,以后不要打扰我客户的生活,否则我这一刀就不只斩你儿子的衣服了。”
他甚至没浪费力气去开门,而是转身从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助理和辛莹、沈泷二人中间走过,抬脚在窗扇上踢了一下,从窗户里挤出身子,轻轻一跃,便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报警!立刻报警!那人绑架了我妻子,让警方抓住他,把曲笙给我还回来!”
“不能报警!容氏少夫人跟人私奔了这事很好听吗?”辛莹当即给这事下了定论,甚至不惜往自己儿子头上泼脏水:“他们俩肯定早有来往了,今天那个人能知道你生病,还简简单单就给你治好了,肯定是有曲笙跟他配合,就是他在见面时给你下了让你说不出话的药来!这样的beta你还能要?你能容家也不能!立刻开新闻发布会,离婚!”
容斯仲心痛难当,愤怒无比,全世界都不理解他,都在逼迫他。只有他一个人顶着所有压力孤零零地坚守着这份爱,可他所爱的人就在他面前跟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男beta跑了。
那个beta还装神弄鬼的骗了他母亲,差点登堂入室住进他家来!他甚至忆起了在沈泷分化成omega那天,从车子里抱出前座的曲笙的人就是那个假装算命先生的家伙,后来曲笙还对他说过想要让救了自己的客服住进这个家……
那时他没同意,可是曲笙真的就没留他住过吗?虽说他和沈泷回来那天家里就只有曲笙一个人在,也没有别人的气息,可beta的气味本就清淡,本就不会像alpha和omega那样明显,所以……难道他在omega研究所里苦苦抵抗着信息素诱惑,为了这个家的完整努力时,曲笙就已经出轨了?
和那样一个比alpha更强大,又比omega更美貌的beta,在他所构筑的爱巢里出轨?
他可真对得起他啊!
他们以为这样羞辱了他,羞辱了容家之后就能简简单单离婚,两人不受任何约束和惩罚就在一起吗?他丢下充满恐惧的容夫人和被他方才释放出的alpha信息素压制得差点被迫发情,至今还站不起身的沈泷,冲进公司命人查找沈泷和那个勾引他私奔的beta的下落。
可是一连几天他都没查到任何结果,那两人就像突然消失在这世界上,而那个自称“邵宗严”的人更是连身份记录都没有,哪怕找了黑道上的人查,也查不出这么个诡秘的用刀高手——这年头谁还不用枪,而用几百年前就被埋进了历史尘堆里的刀呢?
就在容斯仲近乎绝望的时候,从几千里外的m市忽然传来了消息——曲笙在那里一间和容氏有业务往来的公司应聘电气工程师。他立刻风风火火地赶了过去,从那家公司总裁手上拿到了曲笙的简历。
简历上的照片是离开他后新照的,照片上的人容光焕发,眉清目秀,眼神莹莹含光,完全看不出是个三十余岁、在家里做了七年全职主妇的人。他们刚刚结婚时或许曲笙就是这样的,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两人都被生活折磨得面目全非,他有多久没看到曲笙这么光彩夺目的模样了?
可惜这样子不是为他绽放,而是被一个哪里都不如他的没有身份的beta催发出来的。
他越爱这模样,也就越恨这模样,把那份简历随手揉碎,恨恨地告诉对方的人事经理不许录用这个人——不只这一间,以后无论曲笙投哪家公司,他都会这么做。他要让曲笙为抛弃他、羞辱他而后悔,要让曲笙看到那个小白脸beta根本没有养活他的能力,要让曲笙看到他就算逃了也没用,人生照样被他掌握在手里。
容斯仲成竹在胸地笑了笑,叫人查出曲笙他们落脚的地方,也并不急着去找他,只是叫人尽量监视他们。曲笙的卡早就被他停了,那天离开时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个算命的似乎是从他母亲那里骗走了一笔钱,可也不够花一辈子的,他们又找不到工作……呵,等他们被贫穷和现实折磨到分手,他就会出现在曲笙面前,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一切,让他知道这世界有多么残酷真实。
曲笙除了他身边,无处可去。
他找了私家侦探监视曲笙,一次又一次破坏了他的工作机会,甚至私下和他们的房东交易,几次逼得他们住不下去,日子过得狼狈又困窘,连一辆代步的车子都没有。曲笙和那个漂亮的骗子,还有之前听说是那个骗子男友的人,三个beta租住一间简单的小公寓,就靠那骗子上街算卦,和曲笙给专业杂志写一点文章赚钱。
他叫手下报警控告邵宗严诈骗,在他再次出门工作,被埋伏的警方围堵在外的时候,自己出现在了曲笙那间狭小的公寓。
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那么有耐心——就好像回到了当年刚刚见到曲笙的时候,抛下容氏那么繁忙的事务和愤怒的母亲、受惊吓导至短期内二次进入发情期,大量脱水导致电解质失衡的表弟不管,来到这个小城市里,耐心地观察和狩猎曲笙。
可这种观察也该告一个段落了。他的耐心已然不多,也舍不得曲笙继续过这样潦倒的日子——当初他们在一起时他把这个人照顾得多好,而他现在却为一个beta变成了这样。
容斯仲终于踏入了那间狭窄的小公寓,进门就想抨击一下公寓多么老旧,陈设多么简陋,气味多么难闻……然而不是。他踏进去之前甚至看过房屋结构图,知道那间房子有多么小,可真正进了门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出了错。要么就是他的空间感出了错。
那间小小的公寓内部看起来比容家那间占了一层的房子还要宽敞,到处布置着古装具里才能看到的精美家具,房间里燃着不知什么香料,淡香沁人,有点像他刚陪沈泷从omega研究中心回家时闻到的味道。
曲笙就站在房间当中,对他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意外,淡淡说道:“等你很久了,你终于忍不住过来了。”
他的模样比照片上更好看,比他们刚结婚时更好看,整个人都仿佛发着光,沈泷那样精致的omega都无法与之相比。他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触碰曲笙的脸,那人也并不避开他,忽地朝他一笑:“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叫人跟踪偷拍我们,偷看我过得好不好吧?看到我过得不好,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容斯仲摇了摇头,无法自控地答道:“我不高兴啊,我宁愿你还是在我身边,当容氏的夫人,过着优渥的生活。哪怕你背着我和那个骗子有什么我也愿意忍了,毕竟你除了我也没有任何亲人,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能这么在意你、这么关照你呢?”
只有我才是你的救世主,你的全世界。只有我才会放弃omega,娶一个beta为妻,一直忠诚于这样没有信息素完美结合,没有孩子,甚至没有足够的房事的婚姻。
他沉醉于自己的爱与牺牲,伸手拉近了和曲笙的距离,迫切地想要亲吻他,可是不知为何,他的手明明是碰到对方的脖子了,用力拉回来时竟像是穿过了对方的身体一样,两人之间的距离仍是和刚才一样,不曾靠近丝毫。
对面的曲笙仍在微笑,明亮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模样,温柔地说:“我有两次都曾想为了你变成omega,一次是在停车场听说邵老师能做出让beta变成omega的药时,一次是在七年前,我刚刚跟你结婚的时候。”
容斯仲惊愕地看着他,想问他后来为什么改了主意,甚至要跟着男人逃离他。曲笙并不理他的疑惑,继续说道:“七年前,我最爱你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那时我想着你为我和家里闹翻,我应该为你做点什么,所以在听说有一个门派可以用幻术改变人类的性别时,主动接受了变性手术,切掉……加入了那个门派。”
容斯仲回忆着和他的婚姻生活,怎么想也是清清楚楚记着他那玩意儿长得挺好的,忍不住叫道:“你在胡说什么哪,你哪儿切过,我跟你结婚那么多年我不清楚吗?”
曲笙不理他,径直说了下去:“我做了这么多年为你改变的准备,真心想要好好的经营这段感情,直到不久之前才知道,原来我都是一厢情愿。你从没把我当作和你一样的人,我是beta就注定低你一等,我是omega的话或许会好些,也就只能好在我是个可以生育的、拿得出手的妻子,而不是我能和你平等地站在这桩婚姻里。哪怕我再情愿,只有一个人付出的婚姻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呢?”
“你简直就是胡闹!”容斯仲不悦地说:“你现在又怎么样,连自己都养不活!跟个骗子住在一起,住这么小的房子,没有正式工作,除了我还有谁能照顾你?”
“呵呵。”曲笙轻笑了一声,伸手按向他的额头,悲悯地说:“这就是你真心的想法,当初你一定要跟我结婚,是真的爱我这个人还是因为我一无所有,能很好地满足你的控制欲?斯仲,我相信你是爱我的,可是这样的爱是不对的,我和你永远是不平等的,这样不对。比起你的爱和宽裕的生活来,我还更想要你……不要把自己放在饲主的位置上,拿我当作宠物玩弄了。”
曲笙冰凉的手按到容斯仲额头,他怔了怔,想要挣扎开,身体却软软地不受控制。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不停消弱,alpha信息素像被那只手吸收了一样消失无踪,原本能清晰感知到的世界被罩上了一层纱雾……他似乎变成了平凡无用的,beta。
第174章 第十四次救援
容斯仲眼前一片黑暗。他就像在那片黑暗中死去,无知无觉,没有气味和alpha特有的强大自信陪伴着他,他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脆弱。不知过了多久,他又从这片黑暗中醒觉,发现自己软软地瘫在床上,手脚还能动,身体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他渐渐渐忆起之前的事,想起是曲笙把手放在他额上,然后他就变成了这样了。
难道他是瘫痪了?曲笙一个beta哪来这么大的力气,还是说那间屋子有古怪,进屋闻到的香气里面掺了能让人无力的药物?他用力睁大眼睛,眼前也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想要呼唤佣人进来服侍,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声哇哇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