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府里,一行人聚在逸翠苑里,楚雨凉和晏茵茵母女俩不停的用眼神交流,是不是担心的望望房门口。
比武一过,晏鸿煊就将荣亲王请到府里,而且还把人叫去了书房单独说话。不仅如此,书房的门还从里面上了闩,谁都不许进。
母女俩高兴归高兴,这出‘比武招亲’总算没白忙,晏鸿煊当众宣布荣亲王获胜,那么多人都在场亲眼见证,想反悔肯定不行。
可人被叫去书房,这都半个时辰了,她们也不免紧张起来。如果说是讨论婚事,也不该背着众人啊!
而晏振傲为首的几个年轻人则是一个个寒着脸、咬牙切齿的瞪着紧闭的书房,等着某个人出来然后找他算账。伤了他们兄弟,还想娶他们的贝儿,哪有那么美的事?!
不替兄弟把仇报了,他们绝不甘心!
此刻楚雨凉和晏茵茵只顾着书房里的人,哪有心思去理会他们嘀咕。她们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到底里面是何样的情况,两个大男人不谈政事,谈什么需要这么长时间?
倒是几个年轻人沉不住气了。
经过许久的等待,楚胤恒稍微冷静了一些,对着几个哥们儿开始低语起来,“我看我们还是先离开吧?守在这里也没用。”
向逸不满,“恒哥,你这么说可就不够意思了。蛇娃被那穆宁打伤,此仇不报你能甘心?说什么今日我也得会会他,看他到底有何能耐!”
他之前对穆宁生出的那一丝熟悉感,已经随着兄弟受伤而转化成了怒气,此仇不报,对不起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说出去他们也没面子。要不是哥哥和嫂子在这里,他肯定把道上的兄弟全招来,不把那个穆宁弄死也要弄残!
楚胤恒一脸的冤枉,朝他挑眉示意他往楚雨凉那边看,“不是我不够意思!我也想替蛇娃报仇,可你也不想想这是何地方。看我姐那摸样,说不定还会护着她未过门的女婿,我们当着她面动手,纯属找死。”
向逸这才点点头,“说得也是,这里还真不适合动手。”
楚胤恒接着道,“我们先撤退,等那穆宁离开贤王府再动手也不迟。”
一旁一直未开口的许冬突然皱眉,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安,“胤恒,这穆宁是曼罗国的使节,我们不能杀他,否则两国又会交恶。”两国邦交,不杀来使,这是各国间不成文的规矩。若谁犯了此忌,可是会遭天下诟病。出气归出气,但也得考虑大局。
向逸瞥了他一眼,“冬哥,我们没说要杀他,只是想给他点教训而已。”
楚胤恒点头附和,“我当然知道穆宁杀不得,但不替蛇娃出这口气,我实难咽下。”
许冬叹了叹气,比起这几个比他小五六岁的人,他还算稳重。看向一旁紧绷着俊脸、不发一言的晏振傲,问道,“宝,你怎么看?”
晏振傲眸底卷着寒气,沉声道,“先离开这里。等找到机会再动手!”
其他三人异口同声,“好。”
对他们四人的离开,楚雨凉和晏茵茵都没在意。
晏茵茵紧张不安的抓着自家娘亲的手,耐心都快消磨完了,“娘,小师叔将蛇娃打伤了,爹是不是为此事在刁难小师叔啊?”
楚雨凉也是担心这点,不过也没乱做判断,只是耐着性子安慰她,“没事的,你爹他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上了比武台,想要不受伤,难!她家爷不会不懂这道理的。
她去看过蛇娃的伤,儿子说他内力损耗太多所以才导致晕厥,身子骨没大碍,也就是说小南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发生这样的事,是她始料未及的,也是不想看到的。一个比武招亲而已,居然变成了自己人打自己人。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做了,只怨自己考虑不周,早知道那几个孩子任性冲动,就不该让他们到场的。
也不知道她家爷要如何处理这事……
而书房内的事,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穆宁……不,应该说伍炎南,跪在地上已经多时,脸上的假面已经摘掉了,露出他白皙俊美的原貌。
书桌后,某爷脸色铁青,不论是气息还是神色,都带着无法形容的怒气。
气氛安静,可整间书房都被冷冽的寒气晕染,压抑得让人窒息。
师兄弟两人皆是无言,一个跪着、一个坐着,就这么纹丝不动的僵持了半个多时辰。
若要形容晏鸿煊此刻的心情,那就是一个‘怒’字!
小南从小对贝儿的疼爱,不止是他,是所有人都看在眼中。自家女儿逐渐长大,这小师弟虽然远离他们,可出于一个男人的直觉,他早就有所怀疑他的心思不像表面那么单纯。
他在疼爱贝儿多年、恨不得将贝儿拴在身上,可突然之间却放手不再疼爱,这种变化,说不过去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心中有鬼……
之前小南的表现他还是极为满意,说明他懂得避讳。毕竟那种心思不太光彩,虽说不违背伦理纲常,可是有悖师门关系。
可现在,他气愤!
气愤他太让让失望、太让他震惊了!
他身为师叔,不仅对自己的晚辈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还为了自己的私心伪造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
现实让他遂不及防,他怎能不怒?
僵持许久,伍炎南同怀中拿出一条鞭子,低着头的他也看不到神色,只是将双手举高,“师兄,动手吧。”
“嘭!”
晏鸿煊一拳头砸在桌面上,怒气喷发,“你以为我不敢?!”
语毕,不等伍炎南回应,他已经离开了大椅,跨步走了过去,一把夺过伍炎南手中的长鞭。
看着眼前纹丝不动的小师弟,他一咬牙,铁青着脸将鞭绳狠狠的甩向他僵挺的后背——
“啪——啪——啪——”
伍炎南紧咬着牙关,不仅没躲避,甚至连吭都未吭一声。
门外,母女俩等得心焦,一直都没听到书房里有声音,但突然响起‘啪啪’的鞭响声,不由得同时一惊。
晏茵茵扑向房门,使劲儿拍起来,紧张的叫唤道,“爹——爹开门啊——爹——”
楚雨凉也忍不住上前拍响房门,“爷,快开门!”
“啪——啪——”房间里,鞭响声还在继续,隔着一道房门,那不间断的响声让母女俩头皮发麻,脸色都白了。
“嘭!”晏茵茵运功,双掌击向房门。
“啪——”
看着房里的一幕,母女俩脸色煞白,同时冲了进去。
晏茵茵想都没想的扑倒伍炎南身上,晏鸿煊来不及收手,一鞭子重重的落到她背上,“啊——”
好在楚雨凉反应也快,把晏鸿煊挥鞭的手给抱住,心疼女儿的她一下子就恼了,“晏鸿煊,你再打试试看!”
看着母女俩袒护的摸样,晏鸿煊铁青着脸低喝道,“给我滚出去!”
楚雨凉瞬间炸毛了,一把甩开他的手臂,然后站在伍炎南身前,将伍炎南和晏茵茵挡在了身后,怒瞪着对面铁青又无情的男人,“我就问你,你什么意思?小南和贝儿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我也承认隐瞒你是我不对。你要怨我我没意见,可他们俩,我今日护定了!”
“你!”晏鸿煊怒瞪,“你给我让开!”
楚雨凉往前走了一步,迎着他满面怒容,不愿示弱,“晏鸿煊,就是因为小南是你师弟,所以你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对么?那好,我今日就跟你摊牌,他们要在一起,我赞同!你要打人,是吧?那你就先打了我再说!”
晏鸿煊本就气急,这会儿更是被她激怒得失去了几分理智,拽着她的手腕突然将她往旁推开,“你给我让开!”
楚雨凉中心不稳,瞬间跌坐在地上,屁股痛得让她龇牙咧嘴起来,“嘶……”混账东西,他还真敢动手!
见晏鸿煊对楚雨凉都动手了,晏茵茵急红了眼,赶忙去把楚雨凉搀扶起来,“娘……娘,您没事吧?”
楚雨凉捂着屁股,站起身时双腿都还有些打软。这些年她的确养尊处优惯了、缺乏锻炼,再加上晏鸿煊手劲太大,丝毫没收敛力道,她坐地那瞬间,心口都震了一下。
瞧着她脸色发白,晏鸿煊脸上的怒气僵住,双手不受控制的颤了颤,一丝悔意和心疼划过。
楚雨凉稳住身形,一拐一拐的走向还跪在地上的伍炎南,试图将他从地上拉起,“小南,起来吧。”
看着她脸色不好,嘴唇都有些发抖,伍炎南眼中带着一丝紧张,“姐姐?”
楚雨凉僵硬的扯出一抹笑,“我没事。”顿了顿,她突然认真道,“小南,贝儿是我生的,我有做主的权利。姐姐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一心一意的待她。你能给她多少荣华富贵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能不负她、不让她受委屈就行。你要能答应这些,你现在就可以带她离开。京城里或许有人不赞同你们在一起,你们也别在乎,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有空了,记得回来看看我就行。”
伍炎南感激的看着她,“姐姐,小南不会让您失望的。”见她双腿打软,他眸光一沉,赶忙起身将她搀扶住,“姐姐,您可是伤着呢?”
楚雨凉摇头,一手还撑着腰,“没事……好了,你带贝儿走吧。”
突然,一道身影快速靠近她,并将她打横抱起。看着脸色苍白,额头上都开始渗出细汗,晏鸿煊紧抿着薄唇,头也不回的抱着她离开了书房。
“娘——”晏茵茵焦急的喊道,追了两步又突然停住,转身跑回伍炎南身边将他搀扶住。看着他后背和手臂上皮开肉腚、白袍都被鲜血染红,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小师叔,你没事吧?”
伍炎南摸了摸她的头,轻笑道,“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他很清楚,师兄只是生气发泄而已,如果真恨他,也不会把他叫来这里了。
晏茵茵一边哭一边拉着他往外走,“小师叔,娘好像受伤了,快去看看……”
伍炎南敛住笑,想起楚雨凉不对劲的脸色也没再停留,反手握着她紧张得汗湿的小手,快速的离开书房往楚雨凉寝房走去——
床上,楚雨凉一动不动的趴着,咬着牙不吭声。只不过当某双手摸到她腰间并轻压时,她额头上不停的渗出细汗。
看着她屁股上的淤青,晏鸿煊这才意识到自己用了多大力气,最让他心虚懊悔还是她扭伤的腰,什么怒、什么气,这一刻全都没了。
之前是他得理伤人,现在是大气都不敢喘,给她揉捏、上药,一举一动都做得小心谨慎,就算不心虚,看她被自己伤成这样,那也是懊恼、心疼的。
“要是疼,你就说一声。”见她双手将被单抓着的死紧,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楚雨凉连头都没侧一下,继续咬牙忍着。哪怕知道他是情绪失控才会那么对她,她心里也有怨恨。这么多年了,还以为他脾气收敛了,结果还是那样。
可怜她这小身板,就似他手中的小白鼠一样遭受摧残,再多来几次这种暴行,估计都没命了。
见她一直不吭声,甚至都不理会他,晏鸿煊紧抿住薄唇,给她整理好衣裳、再盖上被子后,就一直坐在床头边陪她生气。
“大不了为夫不反对他们在一起就是。”许久之后,他低声呢喃道。
楚雨凉咬着牙,斜瞪向他,“你反对?你凭什么反对?你觉得你是当爹的,就可以随便干涉宝儿和贝儿的婚事?你讲究的那些只是你讲究的,你有想过贝儿的感受吗?比起门当户对,难道贝儿的幸福就一点都不重要?撇开你当爹的身份,你更是没资格反对。小南再不该,他也是一心一意在对贝儿好,他对贝儿的在乎不比我们少!”
晏鸿煊脸色有些黑。可一对上她带怒的眸光,他冲到喉咙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跟她争执,纯属找死。这京城,估计都找不到能同她讲理的人。
楚雨凉红了眼眶,索性不再理会他。反正她心意已决,而且小南已经正大光明的赢了比武,谁也没资格阻拦,再争吵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
最主要的是……腰疼、屁股疼!
为了嫁女儿,把自己搞成快半身瘫痪,她也是服气了。
夫妻俩开始陷入冷战中。倒不是晏鸿煊不想示好,主要是人都不理他。
翌日一早,晏鸿煊进了宫,快天黑了才回来。
楚雨凉是从楚胤恒那里听到的消息,据说父子俩在宫里吵上了。
还是因为贝儿的婚事!
不过这次是晏傅天极力反对。
晚上晏鸿煊回房的时候,楚雨凉脸色都好看多了。小南和自家女儿的婚事,虽说她赞同,可说到实际情况,还是得晏傅天和晏鸿煊父子俩点头。
当娘的,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风风光光出嫁。
不得不说,伍炎南这次以‘荣亲王’身份到京城,还是做足了准备的。在晏鸿煊进宫时,就让人将早已备好的聘礼送入了宫中,让晏傅天过目。
满满十箱黄金,别说晏傅天傻了眼,就连晏鸿煊都大为诧异。他这小师弟长年在医谷,这么多黄金他是如何攒下的?
这份聘礼看似俗气,可贵在重啊,加之儿子逼迫,不得已,晏傅天只能点头同意这桩婚事,当着儿子的面就赐下了婚约。
诏书颁布后,楚雨凉这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在床上养了几日之后,就开始张罗女儿的婚事,还把兰姑和刘梅都叫到一块,商量嫁妆的事。
人家‘荣亲王’可是亲口答应的,要将婚礼办在大晏国。
其他人对‘荣亲王’的身份还蒙在鼓里,就楚雨凉心里清楚,其实小南也没打算带自家女儿离开大晏国。比武招亲的时候她也当众提过要求,为女儿举办比武招亲的目的是替自家招女婿,可不是嫁女儿。小南就算以‘荣亲王’的身份留在他们府里,那也是合乎情理的。
即便如此,楚雨凉还是为小两口准备了婚房。一处气派的大宅院,而且离贤王府不远。虽说新房是她选的,可购置新房的银子却是晏鸿煊掏的。楚雨凉把那家主人请到府里,晏鸿煊二话没说就让库房支了银子,连价都没讨。
冲他这点,楚雨凉对他脸色又好转了一些,不过呢,还是继续冷落着他。
面对她的持续冷漠,晏鸿煊那真是隐忍得没地儿倾诉。本来是想教训自家那个无耻的小师弟,哪知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人没教训到不说,现在自己的女人横竖看他不顺眼,就差同他分居了。
那纸婚约是他讨来的,那新房是他出的银子,好歹也该给他个好脸色吧?
实在憋屈难忍,他只好前去楚府。
看着女婿菜青色的脸,坐在厅堂里半天都不动,楚云洲连喝了几杯茶后,突然抖着浓眉问道,“王爷,你今日前来,该不会是想告诉老夫你想退货吧?”
晏鸿煊险些喷出一口恶血。
本来是想过来讨点安慰的,结果安慰没讨到,反而差点内伤。
这父女俩这辈子不是真父女,上辈子也是!都一个德性,气死人不偿命!
……
而在安定候府里,几个小年轻又聚在一起,比起往日悠闲自在,今日是各个绷着脸,眼带震惊,一致瞪着伤势恢复的佟跃澜。
楚胤恒差点跳起来,“蛇娃,你可不能乱说话。那荣亲王怎可能是小南哥哥?”
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向逸也是一副见鬼的摸样,“蛇娃,你当真确定那荣亲王是南哥?”
话都被问完了,晏振傲只能紧抿着薄唇瞪着自家兄弟作答。
佟跃澜皱着眉,幽幽叹道,“你们别如此惊讶,我只是怀疑而已。”
他同荣亲王交过手,能肯定对方练过幻影术,而且功力不在他之下。
听说他们要去替他报仇,他这才把人都召集到一起,说了一些自己疑惑的地方。在没弄清楚那荣亲王真正的身份之前,还是别轻举妄动得好。
楚胤恒忍不住戳他脑袋,“就只是怀疑而已,没确凿的证据你也敢乱说?就不怕我姐和我姐夫收拾你?”
向逸摸着下巴做思考状,“我倒是有个办法,派人去医谷一趟不就清楚了?”
楚胤恒斜睨他,“就算去了医谷,也未必能找到小南哥哥,万一他出谷了呢?”他是怀疑那荣亲王有问题,可是说他是小南哥哥,他真不敢相信。这前后差别太大了!
但他也有相信的理由。贝儿最近也有些反常,最为反常的是她居然同意比武招亲、还同意嫁给荣亲王……
那丫头可是发过誓的,非她小师叔不嫁!
见晏振傲一直不说话,他拿手戳了戳他手臂,“宝啊,你是如何看的?”
向逸也跟着戳他,“对啊,宝,你是如何看的?万一那荣亲王是南哥,你不是赚了?南哥可是自降辈分当你妹夫哦!”
晏振傲横眉怒眼,瞪了左边瞪右边,这俩东西能不能别这么肉麻?
还怎么看?“咱们想办法让他露出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