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张大舅娘已经回到了张家,她是自个回去的,她一回屋便去了张老太的正屋,她走进去的时候,手心全是汗,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张老太说,可是,这事不得不说啊,她闺女还等着银子救命呢!
张老太正在屋里整理冬日的棉衣,她看到张大舅娘进来,有些吃惊:“你不是去了邓家村吗?你娘的病咋样了?”这大儿媳妇咋不家邓家守着她老娘,竟回来了,难道是邓老娘没事了?
若真是死了,这不得哭丧啊。
张大舅娘看到张老太,却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只见她双膝一下跪了下来,她渴望的看着张老太:“娘,你就救我一点银子吧!”
张老太听到这话,眼角一挑,哟,借银子来了!
张老太不高兴道:“银子,我哪有银子,我没钱,歪管我借!不是我说你,你老娘那么大年纪了,还冶啥病啊,活到这把年纪算不错了,就别拖累儿女了……”
张大舅娘紧紧的咬着嘴,她犹豫半天,还是没敢将邓老娘的病是假的,那钱是为了赌债的事说出来,她不敢说。
若是邓老太知道小露因为她大哥赌债的事被抓了,那她完了!这张家以后肯定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张大舅娘一脸凄然的神色:“娘,你就借我一点银了吧,五两,总成了吗!我又不是不会还你!”
张老太听到这话,却是笑了起来:“还我?这家个是我在当,家里的银子都是我的,若不是我心软允许你们留着自个挣的银子,你还真当你有一分钱?”
张家村的人都说张老太心好,谁家的媳妇没分家前挣的银子不是上交给婆婆的,就他们家,儿子媳妇挣的苦力钱可是留下一些,这种婆婆算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张大舅娘忽然抬起头问道:“爹呢,爹在不在,我跟爹说。”她觉得张老太比较和气,比较好说话。
张老太哼了一声:“你爹也去水库了,甭想了,没钱。”
张老太说完忽然想起来,这大儿媳妇是给她自个的亲娘借钱冶病啊,那可是五十两,到时候若是真管谁家借着了,那还不是得他们老张家来还!这可不行!
这个蠢妇,真是要拖死他们家啊,当初结亲的时候怎么没看她这么蠢呢。
张老太拉下脸,对张大舅娘说道:“你可别想到处借银子,老大不是去找大夫了吗,等大夫来了看了你老娘的病再说,你也是的,好好的,不在邓家守着你那病死的老娘,回来做什么?”
张老太直接将狠话摞在这了:“我可告诉你,你别瞎折腾,老大可是说过的,你再过那些蠢事,我们家可容不下你。”
张大舅娘越听越难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闺女都被人抓了,这死老太婆还在这里叽叽歪歪,这老太婆的心怎么这么狠呢!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留呢!
张大舅娘看着张老太一张一合的嘴,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张老太被她吓了一跳,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张大舅娘忽然跑出屋了,张老太一头雾水,她走到门外瞧了瞧,正在这时,一个肩担打过来,正中张老太的额头,张老太直接倒地上了。
张大舅娘一脸阴狠的拿着肩担进了屋,她就不信这死老太婆没有钱,她想着,这死老太婆被她打晕了,邓老太也不在,弟媳妇到娘家还没回来,儿子跟二弟都去了水库,对了,虎子呢?肯定是去跟村里的孩子玩去了,那孩子就是玩心大。
张大舅娘看着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张老太,脸上半是高兴半是惶恐。
她忽然扔下了肩担,飞快的去院子里将门栓上了,然后她又回到正屋开始乱翻起来,不知道这死老太将银子藏哪了,家里肯定是有银子的,绝对有!
张大舅娘深信不疑。
翻,翻,翻!
找,找,找!
张大舅娘将张老太的屋子翻了个遍也没翻出一两银子出来,怪了,咋没有银子呢?张大舅娘不死心,又翻找起来,之后,她终于找到了张老太的首饰箱子,里面有几颗银钗子还有一个黄豆大小的金豆子,还有几个成色一般的玉蜀。
张老舅娘看到这些东西跟打了鸡血似的,这些首饰可以换银子!
首饰……
对了,二弟妹不是有嫁妆吗,成日炫耀来着,还说了陪嫁了首饰布料啥的,张大舅娘眼中冒着精光,她将张老太的首饰一把搂进怀里,又狂热的去了张二舅娘的屋子,他们住的是西屋,张二舅出去的时候还特意将门锁了。
张大舅娘盯着门上的锁瞧了片刻,就去院里找了块石头过来,开始砸锁,可是砸了半天,她这才都疼了,那门还是没有砸开。
张大舅娘愤怒的将石头扔掉了,她又想到,门砸不开,可以从窗户进去啊。
她扭头一瞧,嘿,这窗户还露出了一个小缝透气呢,她见状大喜,一下了就将窗户掰开了,然后爬了进去,这西屋里的东西满满的,跟她那东屋完全不同,她跟张二舅娘只是面上情,平日并不亲近,所以也不常来他们的屋子。
不过,这梳头的地方在哪她还是知道的,张大舅娘直接去那边翻找起来,张大舅娘翻了半天,找着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箱子,箱子上也用小锁锁了进来,张大舅娘心里嘀咕,这二房的人真是的,啥都要上锁,竟是这么小心。
张大舅娘不砸锁,她直接将首饰箱子抱进了怀里,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啥好东西,张大如火舅娘又开始乱翻起来,结果还真让她找着了几两碎银子!
可是,这些银子远远不够啊!
张大舅娘心一狠,想道,抓去的是小露跟杏儿,她闺女怎么算也只是个零头,再者,那些赌坊的人若是不干,她这银子直接拿到衙门去,给那捕快,让那捕快帮忙,到时候逼那赌坊的人放人!
至于她盗银子这事……
这哪里是盗,这是借,都是一个家人,哪里能算是盗呢!
再说了,她是二弟的亲大嫂,他们一家总不能将她送到牢房吧。张大舅娘可是门清的,她家闺女还没成亲,小儿子也还小,可离不开娘,张家人心不算硬,可是她低声下气的求一求,张家村肯定会原谅她的。
张大舅娘想完,就爬着窗户出去了,然后她紧紧的抱住从张家找到的首饰银子,从院子跑了出去,离开前,她还不忘把门带上。
至于那昏迷不醒的张老娘,张大舅娘早就将人忘到了脑后,哪里还记得。
就在张大舅娘走了不后,一个小小人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原来竟然是小虎,他没出门,正在厨房里吃东西,那是奶奶特别做的蒸鸡蛋,只难他一个人吃的,他见他娘进来,怕他娘想吃,就藏了起来,这熊孩子可护食了。
后来他就见他娘拿了肩担将他奶奶的脑袋给敲了,他奶奶一下子就倒在地了上,小虎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娘疯了!
肯定是疯了!
要不然咋会敲他奶奶的脑袋呢,小虎不敢出去,他一边躲在里面,一边听着门外的动静,后来他听到外面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他抬头一瞄,原来是他娘在砸二叔家的门,小虎心里绝望了,他娘果然疯了。
毛头的娘就是个疯子,平日好好的,但是疯起来还会揍毛头,毛头跟他说过这事,所以他看到他娘打他奶奶他就知道了,他娘脑袋有毛病,疯子疯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所以小虎不敢出去。
后来,他听到院门咯吱响了,他趴在地上,从厨房里的门边往外瞧去,等看到他老娘走远了,他这才爬了出来。
奶奶!
小虎使劲的摇着昏迷不醒的邓老太,他摇得手都酸了,邓老太还是一动不动的,小虎哇的一下哭了出来,哭得惊天动地。
“奶奶,奶奶,你别死啊,你快醒过来啊,那鸡蛋我不吃了,你给您吃啊!”小虎哭得脸都红了。
隔壁的邻居听到这边的哭声,跑过来一瞧,呵,这张大明家是遭了贼了啊,那屋子被翻得乱开八糟,还有那张老太,额头上还有伤,躺着一动不动,怪吓人的。
小虎也哭得厉害。
张老太在村里人缘不错,那邻居看到这个样子,于是便将周围的村人叫过来了,汉子都去了水库,来的都是些妇人。
“哎呀,快派个人去找大夫啊!”
“对对,还得派人去水库告诉大天他爹家里的事,这个时候大明也不在,真是作孽啊!”张大天就是张二舅的名字。
“别说了,赶紧去吧,小虎那孩子还要哄呢,瞧瞧这可怜的。”
周围热心的村人帮忙找人找大夫去了。
一个风风火火的妇人去了水库,她先看到的是张二舅,她立刻说道:“张大天,你快回家看看,你家遭了贼了,你娘给贼打了,头肿得老高,现在都还没醒呢!”
张二舅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懵了,他没站稳差点栽到水库里去,还是张清扶住了他,张清也是一脸急色。
那妇人又问:“大天,你爹呢?”
还是张清答的:“爷爷跟村里的几个长辈一齐去了上村,说是得找水源的问题呢,都去了一个时辰了,这一时半会的,怕是回不来啊。”
那妇人赶紧道:“别说了,你们快回去,我把这事跟水库的人一说,到时候张叔回来了,肯定就能知道这事了,你们赶快回家。”
张清看张二舅还懵着,就拖着张二舅往家里跑,张清边跑边说道:“二叔,你可得振作,我爹不在,咱家就靠你了!二叔,你可得撑住啊!家里还要你作主呢。”
张二舅的那惨白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一些,“对,我不能有事。”张二舅通想之后,精神也好了一点,也不用张清去拖他走了。
两人拼命的往家中跑着,路过村河的时候,张清见自家的小媳妇还在河边洗衣服,他忙喊道:“叶儿,别洗了,咱家出了事,快回家。”
小媳妇姓王,叫王叶,她听到这话大吃一惊,忙端着盆子与张清一道往家中跑。
她说村里的那些婶子怎么跑来跑去的,原来是她家出了事么?可是,这些婶子咋没告诉她啊?
她嫁到张家村的时间太短,估计那些婶子一时半会没想起她来,而且啊,她的辈份也太小了,人家觉得她不是能作主的人呢,这话也对。
张二舅回家一看,家里围了一圈的人,大夫也被那些婶子请过来了,正在给张老太看病呢。
张二舅跑过去,紧张的问道:“王叔,我娘咋样了?”
小虎在一边抽抽搭搭的。
那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也是张家村的人,姓张,人称张大夫,生得小鼻子小眼睛,还是一张小尖脸,看着挺年轻的。
张大夫皱着脸说道:“伤得不重,不过问题你娘年纪大了,这脑袋上的伤是用东西砸下去的,这啊,有点悬,明天要是醒了就没事,若是没醒,那……”
张大夫叹着气,又摇了摇头道:“那就准备后事吧。”
张二舅的眼眶都红了,他上前一步,紧紧的抓着张大夫的手:“大夫,你只管开药,多少银子我都花给,可别不救我娘啊!”
张大夫却是苦恼道:“这不是药的问题,这伤在脑袋上,虽说肿了一大块看着吓人,可是只要她醒过来就没事了,这跟药不药没关系,最多,我只能将她的脑袋包扎一下,你明白吗?”估计是脑震荡,伤势是重是轻那得明天再看。
张大夫让张二舅将张老太背到床上,之后帮张老太将头上的伤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张大夫就带着药箱走了,任张二舅怎么留都留不住,张大夫是这样说的:“大天,我知道你急,可这得看老天爷的意思,张猎户在山上打猎被狼咬了腿,我还得过去救人呢,别说了。”
张大夫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清的小媳妇王叶儿不经意的问了小虎一句:“小虎,当时你在家,是啥情况?”其实,她不过是随口一问,她没指望小虎说出啥的。
小虎性了活泼,成日跟村里的孩子在一起,说不定不在家呢。
小虎却是抬起头,大声的说道:“是我娘干的,我娘疯了,我亲眼看到她拿肩担敲我奶奶,她还去将屋子都翻了个底朝天,她疯了,她连二叔的屋子都去了,还将一个小小的箱子带走了!”
这孩子绝对是坑娘好手。
这话一出,整个张家都安静了下来,屋里院里都静悄悄的,那些帮忙的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眼了。
张清听到这话心就凉了一半,他问小虎:“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虎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我亲眼瞧见的。”小虎说完,又担心的扯了扯张清的衣服,他有些害怕:“哥,咱娘是不是跟毛头家娘一样,疯了啊?我可不要疯娘啊,她会揍我的啊!”
张清蹲下来,抱了抱小虎。
王叶儿也蹲了下来,她小声道:“这不能吧,娘平日对奶奶可是不错的啊,咋会那样呢?”
张二舅的脸黑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要是那个贱人在这里,他恨不得杀了她!他都可以猜出来是为啥事了,绝对是银子!在水库的时候清儿说过,那贱人老娘病,就是缺银子,大哥的银了被她偷光了,她又打起了这家里的主意。
张二舅看着躺在床上的张老太,他忽然站起来,转身去了西屋,那正是他住的屋子,他从身上拿出门钥匙,将门打开了。
屋内一片狼籍。
梳妆柜被翻得乱七八糟,床上的被子被扔到了地上,床板都给翻出来了,衣柜里的衣服也被扔到了地上,上面还有鞋印。
张二舅的脸色越来越冷,张清带着小虎在外面看着,他在门外,低着头,黯然的道歉:“叔,对不起,我代我娘道歉。”
张二舅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忍住破口大骂那贱人的冲动,他也不看张清,只说道:“要是你奶奶明天醒不过来,我肯定会将你娘送到牢里去!”
张清低头苦涩道:“二叔,我知道的,我一定不会护着我娘。”打伤奶奶,还偷家里的东西,这可真是……
他真的情愿没这样的娘,太丢人了。
张二舅挤开张清,直接出了门,他又去正屋守着张老太去了。
至于那屋,啥好东西都没有了,锁不锁有什么区别,他倒要看看那个女回来怎么解释!若是大哥还护着那个女人,到时候就分家,让爹娘跟着他住,他可不想有一天看到他娘死在那个女人的棍下。
张二舅一想到这就想弄死那个毒妇。
无论如何,这事不能善了。
——
张大舅娘出了家张村之后就往命的往镇上跑,后面跟有狗在追似的,直到离张家村远远的了,她才停了下来,她实在是太累了,于是使在路边石头上坐着休息了一会,早知道这样,她该带些水出来的。
那精致的小箱子已经被她用破布包了起来,是在路上捡的,这箱子太显眼了,万一路上别人看到起了贼心怎么办?
张大舅娘心里还是有成算的。
不过,离张家村越远,张大舅娘的心越跳得厉害,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张老太的伤势起来,她琢磨着,她没使多大的劲,应该不严重吧,应该能醒得出来吧,到时候回家认个错,大不了跪在地上磕头,老太太心软,跪个一晚上估计就没事了。
张大舅娘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她觉得后脑一痛,谁打她!
她警惕的拿着布包,猛的转过身去,可是,还没等她看清来人,又是一下砸来,她的后脑勺全是血,然后也倒在地了上。
她的身后,站着面无表情的邓大嫂。
邓大嫂扔掉心中的石头,她慢慢走近张大舅娘,她将张大舅娘身上的东西搜刮得一干二净这才离开。
她没回娘,她两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分道扬镳,张大舅娘去张家村,她嘴上说是去娘家,可是根本只就走了一小半路就折了回来,她娘家没啥用,就算有钱她也不想借,为啥借?借了给邓四指还赌债?
呸!
他也配。
邓大嫂想着,既然张大舅娘有法子在张家村捞银子,那她就等着张大舅娘弄银子就成,说实话,她以为张大舅娘会去借的,没想到是‘明抢’。
真让人意外。
后来她见着张大舅娘抱着箱子拿着银子飞快的离开了张家村,她也紧紧的跟在后面,可是走着走着她就觉得不对,这银子太少了,根本就救不了两个小姑娘。
邓大嫂忽然想到,张大舅娘根本就没打算两个一起救,她只肯救小露。
这不废话吗,张大舅娘觉得邓大嫂都去了娘家借银子,她自然不会管杏儿的事,再说了,她又不是杏儿亲娘,除非是家里的银子没处花,否则她还是不救。
当时邓大嫂的心都凉了。
之后她想起张大舅娘敲张老太那一下了,她脑中灵光一闪,既然张大舅娘可以那样做,她为什么不能呢?
反正是不义之财,见者有份。
于是邓大嫂也学了张大舅娘的样子将张大舅娘手里的东西抢了,不过,邓大嫂比张大舅娘聪明的是,她没让张大舅娘看清脸,而且,她是想好了才动手的,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谁也不知道是她拿了东西,多好。
邓大嫂将张大舅娘的身体拖到时间后面藏着,藏好之后,她带着不义之财匆匆的去了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