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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 五十七:山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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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被王婶留下吃饭,路柔也不想回家。
又看会儿电视剧,见天色已晚,路上没灯,王婶让大儿子送她回家。
热情难却。手电筒照亮前方,他们一路尬聊,她疾步地走。直到路柔看到家里窗户的灯,亮着,步子才放慢了。
开门后,周围静得束手束脚。
她立在门口,江漫站她正对面五米左右。双目碰撞,两人沉默以对。
空气中的眼光,双双汹涌,一瞬间又归于平静。
沉默几分钟后,路柔先动,绕过他走向卫生间。沉默就延到了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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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进被窝,侧睡着。
江漫后来躺下,中间隔出一道楚河。他侧过脸看她的脊背——忽高忽低,呼吸均匀。
她就在那,可他似乎能感觉到她正在离他远去。
又是约半个小时的静默。
两人没有什么话可以找来说了,你想你的,我做我的,看上去就像几十年的老夫妻,房间里有一种激情耗尽后的默契。
路柔观察着窗户,江漫突然抱过来时,她抖了一下。他力气好大,强拢她到他雄厚的怀中。
“明天我们去镇上玩。”他说。
因触到她的身体,江漫心里的烦躁才渐渐淡下去。
他搞不明白,两人怎么闹到了这么厉害。
沉蓓有新对象后,他几乎全避开她,从没与沉蓓单独见面,偶尔说话,也是沉蓓主动、他全程敷衍。后来见路柔不太对劲儿,江漫更觉得莫名其妙,没想她醋性大,连老年人的沉蓓也乱想,七月后,便将女学生也遣散了,那些才十五六岁。
江漫感觉心抽得麻麻的——亵老渎幼,他怎可能是这种人?
一个路柔,就已使他站在他的对立面,应付得够呛,怎还有半点心思再去了解其他女的?
为什么不信我?这虎女人。
他可真想捏碎她,那些粉末就装兜里,随身带着,省得她每次睡觉故意离他越来越远。
这时,江漫觉得真是遭了,仿佛被她控制了一样。她荒谬到要他远离任何一个女性,无论年龄,他居然也顺着她。
但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
“前两天的事,我们都忘了。”他犹豫下,又对她说。
6 岁起,江漫就将命奉献给了古筝。音乐创作视作大过一切,这是深扎近二十年的信仰。那二十页纸只是纸,是其他人眼中没用的字符,是垃圾、是废品,但却比他的命根还重要。
要是别人这么把他的心血毁于一旦,他绝对杀了他。
可看她小只的躺在他身旁,慢慢地,江漫莫名气消了。他认输地发现,自己舍不得她离开。
“不计较了?”她淡淡的。
他想了想:“…以后心情不好,也别太冲动。”
她沉默半久,耷下了眼:“对不起,是我不该撕你的东西。”
说完,路柔便陷进了更深的沉默。
江漫听她道歉,心头反而更不安了。
意识到她又不对劲儿,他张张嘴,却说不出口,只能再抱紧点。顶多,脑袋轻轻拱了拱她的脖子。
别的男友,也许张口闭口宝宝贝贝,别气别气,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但不要自己生闷气,我心疼等等。姿态要多软就多软,话有多甜就多甜。
有时,女人只是在需要一个态度。你哄哄她,事儿就容易谈开了。
她想江漫,要你为我放低一点姿态真的很难吗?
路柔永远记得那天她是如何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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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你怎么了?”他突然才想探明。
路柔不再像过去般会解释原因——江漫,你忽略我太久了,还忘了我生日。这意味着之后她会原谅他。她不会再擦掉他的不好。
她说江漫,我想嫁人了。
江漫一愣,还没做好决定,声音缓缓:“我们这样不好吗?你还要我…”
“放心,不嫁你,我知道你不结婚。”
一把大锤砸在胸口,一瞬间,他几乎眼冒金星,更紧地拥贴她:“那嫁谁?”
“反正不是你。”
为什么?他问。
半久的静默后,她说:江漫,也许…我会爱上第二个人。
“你开玩笑呢?除了我你还去爱谁?以后别说这种话。”江漫的声音低得骇人,语气非常强横,手指却虚弱地抓紧她的袖子。
他烦躁她提出可能要离开他了,这口气无比认真。
当她是在为前两天的事说的气话。路柔爱他,他再清楚不过。大学那时他去南边演出,她经常跑叁百公里,四个小时,只为见他一面,说几分钟的话。毕业分手以后,也是她先找他和好,也是她陪他来穷苦的山甘。
这样爱他的,他没有第二个。
“路柔,你让我再想想。结婚…”他把声音放得温柔极了。
“你不怕我爱上别人吗?”
他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不可能。”
江漫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他抓上她的腰,说睡了,明天我带你去玩。生怕她再说会爱上别人的鬼话。此时,他的心口跳得无比慌张,蹦蹦蹦,好像将遇害一样。
镇里有家烧烤,挺好,她爱吃。江漫开始漫思,心渐渐平下来。还有什么?陪她去看几身衣服?中餐馆也不错。
想了很多,突然有什么从脑中闪过。
他停了几秒,才艰难地开口:
“那天,是不是你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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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柔以为她会委屈透了,为他那话流两颗泪珠子。但她却在平静。
江漫一遍遍轻柔地摸她头发。
“对不起,我的错。”他说。语气自责。
进入创作状态后,需要极度安静,一关就是好几个月,如同入魔。那时便什么都不管不顾,脾气也易燥,一旦被打扰,还容易发火。
江漫才意识到他很久没关心她了,每日都她在操劳。
意识到事件起因其实是他,他还对她发脾气。江漫捏着她指头,说话变轻了,极力把错误补回来。
“对不起,那时候我太沉浸了,不是故意忘的,也不该对你语气不好…”
他啊,又想补回来了。
“有些事,她能理解,但不表明她就能接受。”路柔看着墙面说。
江漫捏她手指的手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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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们没去镇上。
江漫去河边抓螃蟹给她。她最爱的。
路柔看他脚滑摔进水里,浑身狼狈,脸上溅满泥,她心疼了一下,也一下就过去了。
河里被搅得泥水浑浊,没注意,江漫被水里一块玻璃划伤了脚,血在水里散开。他藏着伤口,让她回家给他拿衣服,还讲了许多要求:不要白色,裤子要宽松,上衣不要紧身的…
她走了。
江漫小心地扯出玻璃片,用纸捂紧,见血流得少了,又进入水中。至于为什么不让她知道,或许因为螃蟹离约定还差五只,他说过要为她抓那么多。
不然,她永远不会原谅他。
螃蟹上桌后,他见她只吃了一个,便双眼放空地看着碗。
“不好吃吗?”他问。
她抬头:“没。”
路柔心里是真不知滋味。伤我,何必还吻我。你以为我会一次次的宽容你。
“还记得第一次邀我进你家吗?”她突然问。
江漫疑惑地看她。
“那时刚对视了一下,我就想,完了,我要栽他手里了。”
她经常回忆过去,就像一个濒死的人要回顾无法改写的往事。
江漫笑了,在他听起来,认为她仍旧迷恋着他。他又给她夹了一个,慢吞吞说抱歉,接下来半个月,他还会关在里面创作。
“嗯。”她点头。
“我不会再来打扰你。”她补充。
江漫认为她原谅他了,也理解他,心里一松,说以后都会给她抓螃蟹吃。
路柔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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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觉得两人已经平坦了,直到出关的周五晚上。
洗完澡,江漫抱着她,吻她脖子表示想要亲密。路柔扭开他,说她得了感冒,怕传染他,固执地走向沙发。
两人都僵着各自立场,然后再沉默。
最后,江漫只好让她睡床,他去沙发。
那晚上,他感到惊讶,原本创作成功应该使他无比快乐。他睁着眼,现今内心却只有无比的烦躁。
但更烦躁的,还在后头。